“以前,觉得好玩才干的。现在呢,就混日子。我就是个混子。”
她边笑边轻轻咳嗽起来,像是轻微的咽喉炎,又好像是不小心呛着了。
“做你这种公关的才厉害。至少比我厉害多了。”
我才发现,她对第一次见面的我,也并不以“您”相称。而自己似乎永远做不到这一点。
不说“您”,对我来说仿佛是难以承受的不妥当。这么简单的事,自己为什么就是无法做到呢?我不禁在心底和自己嘀咕起来。
“其实,我才是混子。”我说。
“你作为活动组织者,不会把我这种不搭界的客人赶出去吧?刚才早知道就不和你讲话了。”
“哈哈哈……”
她竟然被我简单的话逗乐,突然笑起来,头向后夸张地仰。什么不露齿、手遮嘴这种女人常见的搔首弄姿,完全在她身上不存在。
我被幸优引着,去吃了几口乏善可陈的冷餐。
“待会儿这破活动完了,我得好好犒劳一下我自己。”
她拿起一个虾卷,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畅快地说:“两个混子。你待会儿要不然跟我混吧?”
我低下头,抿着嘴做了个类似谢幕的古怪姿势。大概意思是,悉听尊便。
“咱们俩这都是成年人的行为么?”我打趣地问她。好像一瞬间,就和眼前这个姑娘变得很熟。
“我吗?我本来就不是成年人啊。”
幸优拍了下我肩膀,挺重的一下子,然后说:“溜吧。”
“对了!”她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兴奋地说:“你知道我那天在网上写了句原创名言:就是要重重的话轻轻地说,低低的标准狠狠地耍。怎么样,厉害吧?”
“厉害。”
我发现自己实在无言以对。
派对的主角们依旧在煞有介事,每个人都端着一副架子,好像有人在上头揪着线一样。过了一会儿,一屋子的男女彼此簇拥着去隔壁的场地看一场珠宝时装秀。
在颜色过分纷杂的人群中,我的双眼和心思都开始慢慢失焦,只是近乎呆滞地跟着眼前的姑娘——幸优。觉得不能也不想抗拒。
环顾四周,发现之前那个笑眯眯穿麻质白衬衫的高大男人早已经不知去向。
幸优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一把抄起自己的皮包,爽快地说了声:“走。”
那是一个大号的单肩挎包,单一的深棕色,皮质非常黯淡,但是很柔软。皮包大大地咧着一张嘴,里面各种数码产品的电线就随意露在外头,还有若隐若现的纸张和书籍,简直一团凌乱。
从表面上判断,幸优似乎对我并不太感兴趣。通往地下停车场的一条路,她也没刻意和我聊什么。
我几乎是一直凝视着她。穿着黑裙、背棕色皮包的娇小身影,矫健地向前快步走,直到走到一辆有点脏兮兮的老款黑色切诺基跟前。
那一刻,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内心某种成熟妇女的声音还是告诉自己,要镇定,要漫不经心一些。
在明显过分高大的车身面前,她像个小猴子一样,一下子就蹿进了驾驶位。
最终我只是一言不发地上车,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
各种古怪的感觉,让我的屁股轻拿轻放一般浮在车座上,怎么也坐不踏实。
这款车显然早已过时了,城中越来越鲜有人开。要说女孩子选择开这样的车,自己更是头一回见到。
显然,对寻常女人来说,这样一辆老款的黑色切诺基,满足不了任何一种欲望。它既不够雄壮拉风,也不够**,更不够矫情。
“听音乐吗?我这个还是放CD的,坏了已经。要不,听听广播放什么歌?”
幸优像自言自语一样。然后,又嘟囔了好几遍“这必须得修了……这次发誓修好”之类的。
我想,她指的是车上坏掉的CD播放器。
“去先喝一杯吧,我快要累残废了。”
幸优一边说,一边专注地调着两个反光镜,神色中充满过分严肃的审视,让人想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