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只要一想到他们当年大学里那种幼稚和不得章法的傻样,便觉得这些人在我眼里怎么也深邃不起来。
我不禁想到哈里。想着,十年或者二十年后的他,是不是也是如此,究竟能虚假和无情到什么地步。
有两三个女生明显是剌了双眼皮,那番额外的努力只是让人觉得奇怪。真是一种怪样子。最奇特的是,无论怎么端详,也还是同一个人,好像没有为容貌更多加分。
她们顶着眼皮上很深的刀口,若无其事地和大家谈笑。我相信,每个看到的人都在心里暗暗观察并琢磨,但没人会问。这一切,像皇帝的新装一样让我感到有趣。
唐棠她竟然穿了一条奶白色的纱裙。希求的效果,也许是时下流行的所谓名媛风。
说实话,这个年纪,只有她这样肤色和气质的女人才能坦然穿条纱裙出来见人。没一丝岁月的打击,也没一丝性感的掺和,只是绝对的优越和白皙。
虽然天热,易铮还是穿着一件长袖白衬衫,袖口随意挽着,脚下的布鞋和棉袜显得非常干燥和舒服。
两个人以主人似的姿态,默契地挨着坐,像彼此最大的资产。我突然发现,他们都是很会经营自己的人。
当年同宿舍一个脸型像马的女生似乎还未嫁掉,一次也没有,于是,在座很多人热心地开始要给她牵线。但是女生却好像不上路,只是饶有兴趣地问每个人,你的星座是什么?你的上升星座是怎样?云云。还跟个初中生似的。
真是没救了,我不禁在心里刻薄地想。
最后,还是一个让人想不起姓名的男生发话了。别把人家往火坑里推了,他说着,咱们同学里还有几对是结着的啊?还是离的多?
接着,大家顺着他的话茬,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一个不在现场、已经离了两次婚的女同学。那些语气听不出是关切、好奇,还是兴奋。
我听着离婚,离婚,离婚……这频频出场的字眼,感觉像是在听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
当下觉得,如果今晚回家,发现森就穿着拖鞋在卧室里看电脑,或是在浴室里若无其事地淋浴,该有多么好。只想了一下,就觉着胸口窒息难受。
忽然,有点庆幸自己今天能来一趟,否则,倒霉的当事人若是不在现场,恐怕将会成为一切人最津津有味的谈资。
“但是,还要说你们两位厉害!羡慕啊,金童玉女,而且夫唱妇随。”一个已经谢顶的男同学对唐棠说到。
“关键是人家学长,人家学长照顾的好。”另一个男同学挤眉弄眼地说。
只见唐棠伸出两只手指,和咖啡厅那晚一样,比划了一个数字八的手势。那西瓜红的指甲油依然颜色饱满得无可挑剔。
“八年了,能相信吗?这不,又快结婚纪念日了呢!”她说,然后歪着脑袋看着身边的丈夫,眼里含着乖巧的笑。
“就是的,不容易啊!大家不知道我多忍气吞声啊!”
易铮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一边端起眼前的红酒,轻轻抿了一口。
“呦呵,让您受委屈啦——”
唐棠说着,样子很娇嗔,一只手轻拍了一下丈夫的脸颊,然后,目光长时间停在那张侧脸上,好像看出了神。
我发现从头到尾并没有人问及我,或者关于我的任何来龙去脉。
所以说,人们一定是都知道吧。但只要没人戳破,我的自我感觉就还不算坏。饭桌上插不上话或者没话可说的人,最容易频繁喝饮料。今天的酒,我又喝得太多了。
在去卫生间的路上,我撞上了刚巧从卫生间出来的易铮。他步履匆匆,一贯英气勃发的样子,哪怕是刚从卫生间出来。
“你喜欢她什么?”我问。
“啊?”
他停住,有趣又发怔地看着我,完全没弄明白。精明强干的样子,此时也帮不上他多大忙吧。
我想起刚才的饭桌上,当有人问起他和唐棠的爱情结晶朵朵的时候,他认真地说了一句:“为了朵朵,我可以去做任何事情。我甚至愿意为了我闺女去死。”
真是自说自话的自私男人,我想。
“你喜欢她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虽然,我自知已经脸颊通红,但半醉和全醉有很大区别。所以,我还不能就此说出“你的摄影技法很拙劣”或“照片很没品位”这样带劲的话。
“我摸摸,没发烧吧?”易铮还在用半开玩笑的口吻,一只手已经伸向我的脑门。
我飞快地闪开,看向别处。
“我去卫生间。”我短促地说,然后大步走开。
之前,他刚面对完深夜晚归醉成烂泥的妻子,今天,又无缘无故看着酒醉的妻子的闺蜜在自己面前说疯话,他一定感到很头疼吧。
从饭局回家的路上,我买了早孕试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