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爱
就这样吧。森说。
他坐在床沿,整个人像冷冰冰的石像,一动不动,眼睛黯淡地看着别处。
七个月前,在哭过闹过之后,森最后给了我这样一句刀枪不入的话。
起初,我已经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森只是开始不愿意主动拉我的手。之前,能心安理得让他攥着手对我而言是最实在和感恩的幸福。
上街的时候,他的背影显得独立和冷漠,好像不愿和我产生关联。之后,便发展成隔三差五很晚回家,常常用一些诸如“有事”“见人”“谈事”等模糊的字眼。
我带着永远在颤抖的一份心情,依然坚持买新鲜的蔬菜回家,准备随时做一桌子好饭,期待再次听到他的夸奖,说,嗯,太好吃了,媳妇真厉害!
但冰箱里的菜,一茬一茬被放蔫、放坏、扔掉。
到最后,森发来的短信一次比一次简短和生硬。“有事晚回,你自己吃。”
每一次在公司或者从公司回家的路上看到这样的信息,我的心都会瞬间沉底,甚至会有一刹那难过得想吐。
每一天,我都愈加的绝望,但又在暗暗期盼他会突然打电话到公司,像从前一样,用轻松的口吻问我晚上要不要出去吃饭,想去哪里。
如果能再次接到这样一通电话,我想我一定会高兴地从座位上蹦起来。我一定会精心地化妆。即便是见我的丈夫,我也一定要好好打扮。这是我如此爱着的丈夫,婚姻的琐碎和平庸竟然也从未让我忘记这一点。这是我如此爱着的丈夫,冰冷的现实不过让我愈加肯定这一点。但我正在失去他。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厨房里用天蓝色的电暖壶热水,那是我们一起在日本家居商店选购的一款双方都特别满意的水壶。电视上播着地方台的新闻,森说:“对不起,我喜欢上一个人。”
难道是开玩笑吗?
又不是高中生。喜欢,什么叫喜欢。虽然那一刻我分明感到心脏在破裂,但那时的我,竟然依旧看不到这条路的终点,认为这段时间一切不可思议的承受,再难捱,都只是插曲。我们的路才是唯一的,会一直走下去。
然而森却说,他想结束,他要离婚。
“她是谁?”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虚弱得像是从后脑勺传来。
“没有。”他说,“栗栗,对不起。”
森并没能回答我简单的问题。在那以后,也没有再回答过。
一定是哪里不对。我和森有房子、有车子、有一起做了一下午的桌子,我们的婚姻,才是我生命里最大的、最充实的现实。我从没想过真的能失去。
当时的我,就像被突如其来的铁棍打晕,然后醒来发现在一个全然陌生并紧锁着的幽闭空间里。我能做的,只有凌乱急促地喘气,一会儿哭,一会儿叫,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做尽一切伤害自己的事。
接下来的日子,我真的做尽了那些事。哭、闹、质问,摔碎所有能摔的。直到那一天,我剪碎了所有我们的合影,将仅剩森自己的一半照片,半张半张全部贴在了客厅的一面墙上。
回到家的森见状后,无力地说,就这样吧。
当命运的最终裁决摆在我面前,我终于平静了下来,也终于词穷了。末了,我只是没用地说了一句,你不能这样。
你不能这样。这是我唯一说出来的。
你不能这样。我不断重复着,重复着,像失控的疯婆子。
最后,森走过来,握住我的肩膀无力地说,别再闹了。
“晚上,想去哪吃饭?”
“大热天的,日本料理会不会清淡些呢?”
我躺在付川的怀里,两个人都累得像死狗。这几次,对于来我的公寓,他已经轻车熟路。不知是天热的缘故,还是别的什么,和他在一起总觉得像地下见不得人的**。每次都必须要转念一想才转过弯来,没什么可偷的。
自己拼了命一样地和他**,用尽全力地贴合他。暑天里,滚烫黏湿的皮肤,在他巨大身躯的挟裹下一次次迸发、自燃,然后在一切平息后,就成了灰烬。仿佛是非常肮脏的灰烬。
付川卧在那里,像一头懒洋洋的狮子,时而用一只手捏着我屁股上的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