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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已而已1(第1页)

一、已、而已[1]

(一)前人之研究

语气词“已”早在春秋战国之交就出现了。如:

(1)亦各言其志也已矣。(《论语·先进》)

(2)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老子》第二章)

关于其来源,前辈学者多指出源于动词“已”的虚化,如吕叔湘[2]、郭锡良[3]、孙锡信[4]等。至于语气义,则一般认为和“矣”相当,如裴学海所说:“‘已’与‘矣’同音故同义”[5];马建忠也说道:“‘已’,语终辞,与‘矣’同义。”[6]李宗江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语气词“已”的来源、形成途径以及语气义进行了较细致的分析,简述如下:

“已”本为动词,有“停止、结束”义,如“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易经·下经》);而后“停止”义虚化为“算了、罢了、可以了”义,后面可接其他语气词“矣”“焉”,如“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论语·阳货》);也可接在其他语气词后面,如“年四十而见恶焉,其终也已”(《论语·阳货》);“已”如果继续虚化就有了“而已”的意思,表示限制的语气,如“不受也者,是亦不屑就已”(《孟子·公孙丑上》);有些“而已”也可以换作“已”,如“如水益深,如火益热亦运而已矣”(《孟子·梁惠王下》)。[7]

“已”虚化为语气词后,大多相当于“矣”,还有一些和“也”差不多。如“观国之治乱臧否,……是贪主已……是暗主已”(《荀子·富国》)。此例“已”就相当于“也”,因为主语为指代词“是”,谓语为动词性结构,用来说明原因目的等。如果主语为名词性成分,谓语也是名词性成分,即一般所说典型的判断句,句末“已”也相当于“也”,如“先王之道,则尧舜已;六贰之博,则天府已”(《荀子·大略》)。又如例(2)“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淮南子》在引用时就将“斯不善已”改成了“斯不善也”。

古汉语中“也”与“矣”的区分非常明显,而“已”有时候相当于“矣”,有时候相当于“也”,即兼有二者的功能,这是什么原因呢?李宗江认为主要是“已”在虚化的过程中,受到了前面的“也”或后面的“矣”的影响,即“已”的语气义是词义沾染的结果。

(二)问题的提出

综观前人对语气词“已”的形成过程及语气义的研究,我们认为还有如下几个问题需要进一步深入或值得再探讨:

1。动词“已”的“停止”义为什么会虚化为“算了、罢了、可以了”,而后又是怎样发展出限制语气的,演变的诱因、历程和机制分别是什么?

2。“也”和“矣”是两个陈述语气词,而“已”如李宗江所说虚化后最初表限制语气,那么它们又怎么相当呢?比如“是亦不屑就已”(《孟子·公孙丑上》),李宗江先认为表限制语气,但是在具体讨论“已”的语气时,又说此种句型的“已”和“也”相当。而“也”是没有限制语气的,那么此句型中的“已”应当又没有限制语气了,这是什么原因呢?

3。语气词“已”产生于春秋末战国初,汉代逐渐衰落,东汉后基本绝迹,但是“而已”却一直活跃到现代汉语中。王力在《汉语史稿》中“语气词的发展”一节里认为:“汉语语气词的发展有一个特色,就是上古的语气词全部都没有流传下来”[8],可知不尽然。问题是“已”消亡了,而比“已”结构复杂的“而已”却保留了下来,这似乎有点不符合语言的经济律,原因何在?

4。语气词“已”源于表“停止”义的动词“已”,宋代以来表“停止”义的“罢”“休”等也先后衍生出语气词的功能,它们有何内在联系及规律,抑或只是巧合?不过同样表“停止”义的“止”却没有发生相应的语法化,它们的区别何在?另外语气词“已”和“罢”现代汉语中不见,但是表限制语气的“罢了”和“而已”却一直非常活跃,如何解释这一现象?

本节试图对以上几个问题进行回答。

(三)“已”语法化的历程及机制

语气词“已”在今文《尚书》中有一例:

(3)王曰:“公定,予往已。”(《尚书·洛诰》)

但是在稍后的《易经》《诗经》《仪礼》《周礼》中“已”都为动词,不见语气词的用例。所以我们认为这一孤例很有可能是《尚书》在辗转传抄过程中后人加进去的。到《论语》《左传》中语气词“已”就逐渐多起来了。李宗江统计的数据是:《论语》中16见、《左传》中29见[9]。当然,两部文献中“已”的功能并不是整齐划一的,除了语气词,还有一些是动词,或有些介乎两者之间。如:

(4)令尹子文三仕为令尹,无喜色;三已之,无愠色。(《论语·公冶长》)(——动词)

(5)子曰:“凤鸟不至,河不出图,吾已矣夫!”(《论语·子罕》)(——动词)

(6)子曰:“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其余则日月至焉而已矣。”(《论语·雍也》)(——理解为动词或语气词皆可)

(7)其母曰:“人尽夫也,父一而已,胡可比也?”(《左传·桓公十五年》)(——语气词)

我们对上面四例“已”的分析主要根据的是句法功能,比如例(4)“已”后有代词“之”;例(5)“已”接在主语“吾”后面,句子没有其他谓语,可知都是典型的动词;例(6)就很难区分了,或者说可以重新分析;例(7)整个句子为非行为动作句,“已”自然也不含有“停止”义,就是李宗江所说的“算了;可以了”等较虚的动词义也不存在,当是典型的语气词。

但是客观来说,对“已”语法功能的确定存在一定难度,因为“已”从动词到语气词的演变,是一个连续统,而对连续统的切分通常是比较困难的,加上很多时候句中没有一个显性的标志表明“已”是动词还是语气词。如下面一句:

(8)蜩与学鸠笑之曰:“我决起而飞,抢榆枋,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奚以之九万里而南为?”(《庄子·逍遥游》)

句中的“已”就很难说是动词还是语气词。“时则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可以理解为“时机未到掉在地上就算了”,也可以理解为“时机未到不过掉在地上罢了”。

郭锡良认为如果“已”跟在连词“而”后面,那么“已”就仍是动词性质[10]。这话未必尽然,我们认为郭先生忽视了“而已”的历时发展演变。起初当“已”是动词时,“而”确实为典型的连词。如:

(9)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庄子·知北游》)

(10)齐人有请见者曰:“臣请三言而已。过三言,臣请烹。”(《韩非子·说林》)

上面两例的“而”都是连词,连接状语和动词“已”,但是随着“已”动词性减弱并逐渐虚化为语气词,这时“而”的连词功能也在减弱。最后,“而+已”这一跨层非短语结构(crossstrubination)的界限逐渐消失,词汇化为一个复合语气词了,比如上文例(7)的“父一而已”中的“而已”就只能理解为语气词。

汉语史上动词演变为语气词的不乏其例,除“已”外,还有“为”“云”“来”“了”“休”“罢”等。经过考察,我们认为动词演变为语气词必须具备三个条件:①在句子中处于次要动词地位,或者整个句子的动作性不强;②一般是内动词,不带宾语,因为动词一旦处在动宾结构中就很难虚化;③位于句末。这三个条件中,第一个属于语义要素,第二、三个属于句法要素。至于足够的使用频率这一要素是任何语法化过程都必需的,自然也对“动词→语气词”这一语法化过程起着制约作用。

“已”的使用无疑具备以上三个要素,从我们收集到的语料来看,“已”在上古作动词的例证较少。如果作动词,大多也在句末,且不能带宾语。如:

(11)风雨如晦,鸡鸣不已。(《诗经·郑风·风雨》)

(12)仲孙归曰:“不去庆父,鲁难未已。”(《左传·闵公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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