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书网

奇书网>外国文学史下册电子版 > 二萌芽(第4页)

二萌芽(第4页)

“你们看见没有,那个下流的拉赛纳,就在对面的咖啡馆门口?我早就觉察到,这事儿一定有他。”埃纳博先生对德内兰说。

然而,那不是拉赛纳,而是艾蒂安,他正用斧子砍着梅格拉的店门。他不住地对同伴们喊着:里面的货物难道不是属于矿工们的吗?这个强盗盘剥了我们这么久,公司说一句话他就叫矿工们挨饿,难道我们没有权利从他手里把自己的财产夺回来吗?于是人群渐渐离开经理住宅,跑去抢梅格拉的商店。“面包!面包!面包!”的口号声,又轰响起来。在这个门里面,他们可以找到面包。所有的人都饿极了,好像他们发现再也不能等待下去了,不然就会立刻死在大路上。门前拥挤不堪,艾蒂安每次举起斧子都担心会伤着谁。

梅格拉离开经理的前厅,躲进厨房;但是,在那里他什么也听不到,他惦记着自己的铺子,仿佛看到它正遭受着可怕的袭击,于是他又上来,躲到屋外的压水机后面。这时候,他清楚地分辨出砍门的声音,在抢劫铺子的怒吼声中还夹杂着他的名字。这绝不是一场噩梦,因为他虽然看不见,却清楚地听到了,他注意听着这场进攻,耳朵里嗡嗡作响。每一斧子都好像砍在他的心上。好像有一个门闩被打碎了,再有五分钟,他的铺子就要被攻破了。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一副可怕的场面:匪徒们潮水般冲进了店铺,然后抽屉被砸开了,口袋被撕破了,一切都被吃光、喝光、抢光了,整个房子里什么东西也不剩,连一根将来讨饭用的棍子都没给剩下。不行,他宁死在店里也不能让他们把自己弄得倾家**产。他从躲到这里来以后,就望见他老婆的瘦弱的身影,躲在铺面侧面的一个玻璃窗后面,面色苍白,手足无措,显然是以一副挨打的可怜相默默地等待着危险到来。窗子下面有一个小棚子,从经理家的花园可以攀着界墙上的栅栏爬到那里,然后可以从那里很容易地爬上屋顶,再爬到窗口。现在他想这样爬回去,他非常后悔不该跑出来。他也许还来得及用家具把店门挡住,他甚至想可以用另外非常有效的办法来抵抗,例如从上面往下倒滚开的食油和燃着的石蜡。他既爱财又惜命,心里充满矛盾,胆战心惊地喘着气。突然间,他听到斧子砍得更有力了,终于下了决心。爱财心占了上风,他宁肯和老婆用身子挡着口袋,也不能放弃一块面包。

几乎就在这个时候,爆发了一阵嘘声。

“你们看!你们看!那个老雄猫在房上呢?抓住他!抓住他!”

众人看到梅格拉爬到了棚子顶上。尽管他身体笨重,由于心情焦急,竟然不顾木板有折断的危险,灵巧地爬到栅栏上;现在他正沿着屋顶往前爬,竭力要达到窗口。但是由于屋顶斜坡太陡,他的大肚子又碍事,手指甲好像快要扒掉了。要不是因为害怕挨石头而浑身哆嗦的话,他是能够爬到的,但是他看不见的人群却在他下面继续喊着:

“抓住他!抓住他!一定要打死这只老雄猫!”

后来,他两手突然一松,像个皮球似的滚了下来,在承霤上颠了一下,跌到界墙外面,恰巧摔在路旁一块界石的棱角上,碰得脑浆崩裂,一命呜呼了。这时,他老婆依然站在楼上玻璃窗的后面,面色苍白,不知所措地看着。

起初,大伙惊呆了。艾蒂安住了手,斧子从手里滑落下来。马赫、勒瓦克以及所有其他的人都丢开商店,把头扭向墙这边,一道细细的血流在那里慢慢地淌着。喊声停止了,在渐渐加重的暮色中,一片沉寂。

咒骂声立刻又开始了。恨不得要杀人的女人们,急奔过去,又喊起来。

“上帝真是有眼啊!哼!你这只臭猪,可死啦!”

她们围着还没冷却的尸体,又嚷又笑地辱骂着他,把他摔碎的脑袋叫作丑恶的鬼脸儿,她们冲着死者的脸喊出饥饿生活中的长久积怨。

“我欠你的六十法郎,这就算还你啦,土匪!”马赫老婆和别人一样疯狂地喊道。“以后你再也不用拒绝赊给我东西了……你等着!你等着!我还得犒劳犒劳你呐。”

她用两手在地上抓了两把土,使劲儿塞到梅格拉的嘴里。

“这回你吃吧!……嘿!你吃呀,吃呀,你这个原来尽吃我们的东西!”

死者挺着身子,一动不动地仰面躺在地上,两只眼直瞪着夜幕笼罩着的广阔天空。骂声变本加厉。塞在他嘴里的土就是他曾拒绝赊给他们的面包。从今以后,他只有吃这种面包了。叫穷人们挨饿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幸福。

但是,女人们还不解气,还要在他身上进行别的报复。她们像母狼一般地围着他转,嗅着他。每个女人都在寻找一种凌辱的办法,解恨的野蛮行为。

只听见焦脸婆用尖尖的嗓音喊叫。

“像阉猫似的把他阉了!”

“对,对!阉了他!阉了他!……他糟蹋的女人太多了,这个坏蛋!”

穆凯特立刻脱他的裤子,勒瓦克老婆抬起他的两腿,扒掉了他的裤子。焦脸婆则用她那干瘪的老手分开他那**的大腿,攥住死者的**。她满把攥住,使足了力气,连她那瘦弱的脊椎骨都伸长了,她拼命揪,两只胳膊格格直响。但是,软绵绵的肉皮说什么也不肯下来。她只好再揪,终于把那块臭肉揪了下来,她摇着那块血淋淋的带毛的肉,胜利地笑着高喊:

无数的尖嗓子用一阵咒骂来欢迎这个可恶的战利品:

“哈!你这个该死的,你休想再作践我们的姑娘了!”

“对啦,我们再不用让这个畜生作践身子顶账了,我们谁也不用再那样了,不用为了一块面包撅屁股了。”

“喂!我欠你六个法郎,你想要利息吗?你要是还能干那事儿的话,我倒是很愿意奉陪!”

这种嘲笑使她们心里痛快极了。她们相互指给别人看那块血淋淋的肉,好像这是一头损害过她们每个人的恶兽,现在她们终于把它打死,它再也不能干坏事了。她们向那块肉上啐痰,伸着她们的嘴巴,愤怒而又鄙视地一再喊着:

“它干不了那事儿啦!它干不了那事儿啦!……他不是人,不用埋他……让他烂着好啦,一点用也没有!”

于是,焦脸婆把那块肉用棍子挑起来,高高地举着,好像打着一面旗帜似的蹿上大路,女人们吼叫着,乱哄哄地跟在她后面。这块可耻的臭肉往下滴着鲜血,活像屠户肉案子上的一块没人要的烂肉头。梅格拉的老婆一直待在高高的窗口后面一动不动,在落日的最后一点微弱光亮下,她那苍白的面孔在昏暗的窗户玻璃后面变了形,仿佛在狞笑。她经常挨打,被欺骗,整天曲着背埋头在账本上,当她看到这群女人用棍子挑着那块臭肉疾驰而过时,她也许真的在笑。

这种可怕的阉割,是在一种残酷的气氛中干的。不论是艾蒂安还是马赫,或是其他人,都没来得及加以制止,他们面对着这群奔跑的凶野女人呆若木鸡。在迪松咖啡馆的门口,很多人探头张望,拉赛纳气得脸色发青,扎查里和斐洛梅一见也吓呆了。两个老头——长命老和老穆克神情十分严肃,不住地摇头。只有让兰一个人嬉笑着,用臂肘推着贝伯,并且强要丽迪往上看。但是女人们已经回来了,她们折回来从经理住宅的窗下经过。站在百叶窗后面的那些太太小姐们伸着脖子望着;她们没有看到墙后发生的事,加之天色已黑,她们分辨不清女人们举着什么东西。

“她们挑在竿头上的是什么呀?”赛西儿问道,她现在也敢看了。

露西和约娜说大概是块兔子皮。

“不对,不对,”埃纳博太太低声说,“她们一定是抢了肉铺,看样子是一块碎猪肉。”

这时候,她猛地打了一个冷战,立刻住了嘴。格雷古瓦太太用膝盖顶了她一下,两个人都戛然不语了。那些小姐们也面色苍白,不再追问,在黑暗里睁大眼睛望着那个血淋淋的幻影。

(《萌芽》,黎柯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2)

热门小说推荐

最新标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