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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2页)

“你为什么老这么来搅我呀!”苔丝气得好像头发梢儿上都冒出火来了,大声说。

“我搅你?我想,我倒应该问你为什么来搅我吧!”

“我多会儿搅你来着!”

“你净说你没搅我成吗?你就没有一时一刻不来搅我的!你刚才恶狠狠地瞅我的那双眼睛,白日黑夜,都像刚才那样,老在我眼面前。苔丝,我从前本来净顾仁义道德,一心修道,自从听到你对我提咱们那个小娃娃,我的感情就好像忽然开了闸一般,往你那面儿一直冲过去了。从那时以后,传教那条河流,就一下干涸了,这都是叫你闹的。”

苔丝只一言不发,瞅着面前。

“怎么,你现在把讲道的事儿完全丢开了吗?”她问。

她从安玑那儿既然学会了现代的思想里那种怀疑的态度,因此对于德伯那种一时的热诚,本来就没看得起,但是她终究是个女人,仍旧不免心里有些惊吓。

德伯装作正颜厉色的样子,接着说:“完全丢开了。那天下午,我本来该上卡斯特桥去对那些醉鬼们讲道,可没去成,从那次以后,对所有讲道的约会,我一概都失约了。那些道友们把我看成什么样子,我知道才怪哪!哈哈!那些道友!他们当然要替我祷告——替我流泪;因为他们本来都得算是有好心眼儿的。不过我可满不在乎了。我现在既然已经不相信那种事儿了,再让我照旧往前干,怎么能成哪?那不成了顶卑鄙的假善人了吗?这么一来,我在他们中间,简直地就成了那个交给魔鬼、不让他们再渎犯神圣的许米乃和亚力山大[11]了。你这真可以算是‘大报仇’了!四年以前,我趁着你无识无知的时候,把你骗了。四年以后,你看见我变成一个热诚的基督徒了,你就来**我,让我再反教,让我也许万劫不复!不过,苔丝妹妹(我照往常一样,叫你一声妹妹),这不过是我自己这么随便瞎说一阵罢了,你不必往心里去,吓得那样!真正说起来,你不过只是还保留了你从前美丽的容颜和苗条的身材罢了,你并没犯别的罪过。你还没看见我的时候,我早就已经在麦垛上看见你那苗条的身子和美丽的面貌了——你穿着这种紧紧的护襟,戴着这种有耳朵的软帽,把你的容颜身段,衬托得更动人了;你们这些当女工的,想要避免危险,就不应该戴这种帽子。”他说到这儿,静静地瞅了她一会儿,又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冷笑,说,“我本来以为我就是那位独身大弟子[12]的代表了,我敢说,要是那位大弟子受过这样一副美丽面貌的**,他也准得跟我一样,为了她放弃了耕犁[13]。”

苔丝想要驳他,但是在这个紧要关节的时候,她却一句流利话也说不出来了;他不理她,只接着说——

“好啦,说到究竟,你所供给的这所乐园,也许赶得上任何别的乐园。不过,苔丝,话要说得郑重一点。”说到这儿,德伯站起来,往前凑了凑,把身子斜着倚在麦捆之间,用胳膊肘支着身子,“我上回见了你,听你说了他说的那些话以后,我就一直地琢磨那些话,琢磨了以后,我就觉得,从前一些陈腐的议论,是有些缺乏常识;我怎么就会让克莱牧师的热心鼓动起来,那么疯狂一般从事讲道,比他自己还热诚哪?连我自己都不明白。至于你跟你那位了不起的丈夫学来的那些话,——他的姓名你还没告诉过我哪——你上次说给我听的那些话,说要有不含武断的道德系统,我可觉得我绝对办不到。”

“如果你做不到——你所说的那种——武断的教条,你至少能做到纯洁爱人的宗教啊。”

“哦,不成;我不是那样的人!我这个人,总得有人对我说,‘你做这个,你死后就有好处,你做那个,死后就有坏处,’总得有人对我这样说,我的热心才能激动起来。哼,既是没有我对之负责的人,我自然觉得我对于我的情感行为无责可负;我要是你,亲爱的,我也要觉得无责可负!”

她很想驳他的话,很想指点他,说神学和道德,本是两种东西,在人类的原始时期,本来很有分别,现在让他的糊涂脑筋混到一起了;但是一来因为安玑·克莱当日不好多言,二来因为苔丝自己全没训练,三来因为她这个人本是富于情感,不是富于理智的,所以她终究没能说下去。

“好吧,爱人儿,这本来没有关系,”他又说。“我还是跟从前一样,又跟你在一起了!”

“跟那时不一样——跟那时绝不一样——完全不一样!”她恳求他说。“再说,我从来就没对你有过热情!哦,要是你为了失去信仰,就对我说出这种话来,那么,你为什么不牢牢地把住了你的信仰哪?”

“因为你把我的信仰都给我赶走了哇;所以,你这个漂亮人儿,你等着遭报应吧!你的丈夫一点儿也想不到,他会这样作法自毙吧!哈,哈——你虽然让我离经叛道,我还是一样地乐不可支!苔丝,我现在叫你迷得比从前还厉害,我还是真可怜你。虽然你保守秘密,不肯把你的情况都对我说出来,我可看得出来,你的境遇很坏——本来应该珍重爱惜你那个人,可反倒一点儿也不理你了。”

她嘴里的饭难以下咽了;她的两唇发干,她马上就要噎住了。草垛下面吃饭那些工人们说笑的声音,在她听来,好像远在四分之一英里以外。

“你这种话让我听着太难受了!”她说。“你——你如果心里真有我一点儿,你怎么能拿这种话来说给我听哪?”

“实话,实话,”他脸上微微露出心内痛苦而一惊的样子来说。“我到这儿来,并不是因为自己把事做错了,来埋怨你。我到这儿来,苔丝,只是要来对你说,我不愿意你这样干活儿,我是特意为你来的。你说你丈夫并不是我,你另有一个丈夫。呃,也许你有;不过我却从来没见过他,你也从来没告诉过我他的姓名,所以他自始至终,只像是一个神话里的人物罢了。不管怎么说,就是你真另外有一个丈夫,我也总觉得,我跟你近,他跟你远。我无论怎么,总是一心设法想要帮你脱离困难,但是你那位爱而不见的妙人儿,他可并没这样做。那位严厉的预言家何西阿[14]说的话,我从前常常念诵,现在我又想起来了。苔丝,你知道不知道那几句话?——‘她将要追随她的情人,但是却追不上他;她将要寻找她的情人,但是却找不着他;那么她就该说啦,我还是回到我头一个丈夫那里去吧;因为我跟我头一个丈夫在一块的时候,我的光景比现在好!’……苔丝,我的车就在山下等着哪!我的爱人——不是他的爱人——我的爱人——下文你当然明白了。”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脸慢慢变成了一片紫红,不过她却始终没开口。

“我这回堕落,都是你闹的,”他朝着她的腰把手伸过去说:“你应该跟我一同承担这番后果,你把你叫做是丈夫的那头驴,永远撂开好啦。”

原先她吃她那块奶杓饼[15]的时候,把皮手套脱下一只来,搁在大腿上,她当时一点儿也没给他防备,就揪着手套的后部,一直朝着他的脸气忿忿地抡去。手套又沉又厚,跟战士们的手套一样,很着实地一直打到他嘴上。富于幻想的人,也许会以为,这种动作,是她那些甲胄满身的祖先们惯于作的把戏,现在又发作了。当时亚雷很凶猛地把斜着的身子一下跳了起来。手套打着了的地方,露出一道见了血的红印子,一会儿血就流下来了,从嘴上滴到麦捆上。不过他却一时间就把怒气压下去了,安安静静地从口袋儿里掏出手绢儿来,擦他嘴唇上的血。

她也跳了起来,不过跟着又坐下去了。

“你来吧,你惩治我吧!”她说,同时看着他,她眼里的神气,好像一个让人捉住了的麻雀,知道自己就要叫人弄死,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瞪目而视。“你抽死我吧;你打死我吧!底下那些人,没有关系!我决不出声叫喊。一次被害,永远被害——这是一定的道理!”

“哦,没有的话,苔丝,没有的话,”他温和有礼地说。“这种情况,我满能体谅。不过,有一样事,你可决不应该不顾公道,径行忘记:要是在婚姻问题上,你没把我弄得丧失了办那件事的权利,我不就娶了你了吗!我没直截了当地求你做我的太太吗?你说话呀!”

“不错,有过。”

“都是你没法儿答应我呀。不过有一句话,你要知道!”他当时想起原先他求她的时候那种诚心诚意,再一看她现在无义无情,就禁不住怒气勃勃,声音严厉,同时走上前去,抓住了她的肩膀,把她抓得直哆嗦。“你记住了,我的夫人,你从前没逃出我的手心儿去!你这回还是逃不出我的手心儿去。你只要做太太,你就得做我的太太!”

麦垛下面打麦子的工人都活动起来。

“咱们不必再拌嘴啦,”他撒开手说。“现在我先走啦,下午我再来听你的答复。你还不了解我哪!我可了解你。”

苔丝一直地就没再开口,只像傻了一样愣在那儿。麦垛下面的工人们都站起身来,伸一伸胳膊,把喝的啤酒“煞伏”下去。德伯也迈过麦捆,下了梯子。于是打麦子的机器又活动起来;苔丝在麦子二次沙沙的声音里,又站到嗡嗡的圆筒旁边原先的地位上,悠悠****地像在梦中一般,把麦捆一个一个继续不断地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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