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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纳切克在伦敦(第1页)

雅纳切克在伦敦

英国著名乐评人诺曼·莱布雷希特曾在一篇题为《作为音乐之都的伦敦》的专栏文章中犯了一个十分狡猾的错误,他这样写道:

伦敦缺乏历史,缺乏作品。这些成见不容置疑,但其前提却歪曲了伦敦在西方音乐演进历史中占据独特地位的事实。没有“三B”又怎样?巴赫最聪明的儿子约翰·克里斯蒂安·巴赫在这里居住了20年。伦敦委托贝多芬创作了《第九交响曲》。许多音乐天才在伦敦度过了音乐成型期,比如莫扎特、威尔第、肖邦、柏辽兹、李斯特、瓦格纳、柴科夫斯基、马勒、巴托克、勋伯格、格什温、雅纳切克、拉威尔……他们都曾选择了伦敦。

显然在此,雅纳切克名字的出现意味着“英伦文化包容性”这一概念更具有说服力。这位捷克作曲家生前的确到访过伦敦。不过,雅纳切克的伦敦之行远没有作曲家本人期待中的精彩。不到十天后,雅纳切克几经波折地回到布拉格。这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伦敦之行”,很容易为人所忽视,更容易被“断章取义”者所利用。1926年,处于创作高峰的雅纳切克在给爱人卡米拉的信中愤愤不平地咒骂故乡对自己作品的不公平待遇。他渐渐在自己故土以外的欧洲建立起名望声誉,不过伦敦对于雅纳切克而言简直是另一个星球!当时的英国对这位捷克作曲家的作品可以说一无所知。20世纪20年代,当《耶努发》已是各大欧洲剧院上演的流行剧目时,人们恐怕根本无法想象《耶努发》的英国首演将比整个欧洲推后整整30年。对于伦敦之行,莱布雷希特恰好说反了:并非雅纳切克选择了伦敦,而是伦敦选择了雅纳切克,甚至可以说选得很不是时候。

罗莎·纽迈奇的伦敦音乐圈

1926年4月14日,雅纳切克照常提笔给爱人卡米拉写信,信中提到自己左耳的手术以及即将到来的伦敦之行。雅纳切克花了大量时间准备伦敦之行的一切活动,耳朵听觉的丧失以及远行的种种不可预知都令他感到焦虑、不快。作曲家在信中提到了负责这次伦敦之行的罗莎·纽迈奇女士。这是一个今天很少被人提起的名字,不过在20世纪早期的英国,纽迈奇却是古典音乐界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她善于写音乐评论,并为伦敦各大古典演出撰写节目单介绍。早在青年时代,罗莎便开始了对俄罗斯音乐的研究。她曾多次到访俄罗斯,并为圣彼得堡的皇家公共图书馆工作,很快便成为第一个公开评论俄罗斯音乐的英国乐评人。从1915年起,罗莎将关注点转向了斯拉夫音乐。那个时代的乐评人承担着远大于今天的音乐使命,罗莎不仅用文字将自己关注的俄罗斯、捷克斯洛伐克、芬兰新音乐带进英国,更努力将它们带进伦敦各大音乐厅。在罗莎众多关系亲密的作曲家朋友中,最常被人提到的两位是捷克的雅纳切克和芬兰的西贝柳斯。1920年,罗莎第一次到访布拉格,很快便迷恋上了莱奥什·雅纳切克的音乐并与之成为好友。回到英国后,罗莎完全成为作曲家的英国代言人,开始通过文字向人们介绍雅纳切克的作品,并着手安排他的作品在伦敦演出。对于今日雅纳切克在英国的广泛认可,罗莎早期的宣传功不可没。雅纳切克在最后一部管弦乐作品《小交响曲》的乐谱上注明“呈献给英国研究斯拉夫音乐的权威纽曼奇”便也不足为奇了。

1926年4月30日,内心挣扎了好一阵的雅纳切克终于乘船抵达伦敦,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世界呈现在他眼前。初到新大陆的兴奋令作曲家完全搞不清楚周遭的状况,他向卡米拉描述伦敦完全不同于东欧的繁华,工业文化下英国人不知“慢生活”为何物的冷酷。对于即将到来的演出,言语间显得自信满满。

给卡米拉的信,伦敦,1926年5月1日

这里有很多房子,起伏相连成片,仿佛大海一般。八百万人口挤在一堆,人们只能靠汽车往来。到目前为止,我的双脚尚未着地“行走”过。

今天是五月的第一天,这里的人繁忙地工作着,人们庆祝工作的方式是工作,而不是懒惰。他们将演奏我创作出的美丽音乐,这些作品适合冷静的英国人。还有这里的人饭量很大!

早在雅纳切克抵达伦敦之前,罗莎就预定了威格莫尔音乐厅,并为朋友计划了一整套雄心勃勃的节目单,包括钢琴协奏曲、六重奏《穆拉迪》(Mladi)、小提琴奏鸣曲《克鲁采》、第一弦乐四重奏、两首早期的小提琴奏鸣曲以及为大提琴和钢琴而作的《童话故事》(FairyTalefordpiano)。不过伦敦之行的演出从一开始就显现出某种“别扭”。当得知负责在协奏曲中演奏的将是克拉拉·舒曼的弟子、英国钢琴家范尼·戴维斯时,雅纳切克认为此人并不具备表达自己作品的能力,立即决定取消该作品的演出。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事。1926年5月3日起,英国历史上规模空前的总罢工开始了。参加罢工的工人人数由最初的300万左右很快发展到600万,整个伦敦交通系统就此陷入完全的瘫痪。这是一个始料未及的政治事件,而依照原定计划,三天后便是雅纳切克在威格莫尔音乐厅的亮相。雅纳切克原本就不适应伦敦大城市的生活状态,在大罢工的打压下,这个亮相注定是滑稽的。

给卡米拉的信,伦敦,1926年5月5日

如果一辈子都需要居住在这里,我怕我坚持不了一个月。

每天除了坐在车里到处走走看看,吃饭,没有其他活动。这里正在闹罢工。今天,几乎连伦敦的牛奶供应也停止了,物价在飞快地上涨。显然这种气氛对于音乐会是不合时宜的。不过,我的任务完成得还算不错。我在这里认识了一些人物,并结识了一位赞助人,她打算在未来一年的时间内促成《耶努发》在这里的演出。我现在满脑子就是尽快回家,恐怕久了会被滞留在此!

信中提到的赞助人是伊丽莎白·考特奥尔德夫人,当时考文特花园董事会成员之一。1925年至1927年间,她和丈夫一直租用考文特歌剧院的剧场,为剧场运营提供经济上的支持。实际上,作曲家给予厚望的赞助人并未兑现承诺,直到近30年后,雅纳切克的歌剧才在英国上演。不过伦敦之行还是让雅纳切克结识了一些重要的音乐界朋友,比如亨利·伍德,此人后来成为雅纳切克热情的拥护者,实现了《塔拉斯·布尔巴》(TarasBulba)、小交响曲和《格拉哥利弥撒》的英国首演。

大罢工里的荒诞声响

1926年5月6日,雅纳切克作品音乐会奇迹般地如期举行了。那几日报纸停止了印刷,没有任何媒体宣传,没有任何公共交通,音乐爱好者们或开着自己的私人座驾、或步行到音乐厅。事后,对于那场音乐会,亦没有任何评论。雅纳切克在信中描述了其近乎愤怒的心情,但是比起音乐会本身,伦敦社会大罢工的场景给他的触动似乎要更深刻一些。

给卡米拉的信,伦敦[未标注时间,邮戳日期为1926年5月6日]

我刚收到你的来信,信中你对我的近况表现出关心。我的听觉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不过你要是听我说完这里经历的一切,一定要像我一般坚强。音乐会还是如期进行了,不过却是彻底的一场破坏!由俄罗斯布尔什维克党和德国人挑起的大罢工导致数以万计的破坏。没有交通系统,铁路也停止运行,在整个伦敦步行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我不得不取道从这里到巴黎,再到荷兰,之后是布拉格。我现在也不能确定抵达布拉格的具体时间。如果可能的话,在布拉格我很想和你见上一面。当然,兹登卡也十分担心我的情况。如果我在晚间时候抵达布拉格,我就会于隔天上午到皮塞克。

有好多事情想跟你分享。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我被邀请拜访一些重要人物的住所,在这里如果没有邀请函,你哪儿都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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