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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明清时期人与巨鼋的冲突和互相复仇(第2页)

干巴巴,好不迟钝!

你成天吸进那刀剑似的、不堪呼吸的空气,

……白浪碧波的水中生活,你丝毫也不能分享。

有时我看见你们成双成对地走过海滩,

你的鳍挽着他的鳍,多难看,多不体面![8]

可见打破“人类中心主义”会发现、塑造出何等新异的、被习以为常的惯性思维看来是难于接受的现象!

而布莱克(Blake)《天真的奥格尔斯》在生态危机的前提下甚至呼吁:“不要杀飞蛾或蝴蝶因为最后的审判已经临近!”仿佛中国的庄周梦蝶,不知蝶为庄周还是庄周为蝶,在人与其他生态主体平等的前提下,进行了换位思考。他还咏叹出这样的诗句:

我不是

像你一样的一只苍蝇吗?

或者你不是

像我一样的一个人吗?

日本作家夏目漱石《我是猫》则写出了猫眼中的世界,猫所看到的是人类的野蛮、专横与粗俗。创作生态小说《海风下》的女作家雷切尔·卡森(Ra,1907-1964),在作品中分别从多种海洋生物的角度观察世界,她在1938年就有这样的创作宗旨:“整本书必须用叙述的方式写……鱼和其他生物必须是中心‘人物’,它们的世界必须写得栩栩如生、可摸可触……不必让任何人类形象进入,除非是从鱼儿们的视点观察到的那些掠夺者和毁灭者。”[9]她写那雌性美洲鳗安瑰拉与同伴们从毕特尔湖游往大西洋产卵,她的孩子们则长大一点就要游回湖中,于是无数的像它们这样的美洲鳗就在旅途中被人类捕获吃掉了,尤其是安瑰拉们怀着满腹数不清的小生命,可惜,就在这一旅途中被从生命链条中最要害的一环斩断了。

从转变人对于自然的认知方式和认知角度的意义上来说,有些鲜为人知的所谓“二三流”小说,可能其价值创获要超过那些人所熟知、谈了千言万语的小说名著。

而长篇小说《东度记》这里,则更展示了作为弱势群体的鼋的视角。人化为水族,属于人化异类总体叙事的一个分支。说起变形,从异类——动物昆虫之间的互化、无生命物体与有生命物间的互化、人与异类间的变化,直到将某一特定的异类同特定之人对应起来,有着漫长复杂的历史演进过程[10]。而人化作水族,是一种较古老的带有巫术思维的传说。《太平广记》卷四百七十一即收录六则“人变水族”传闻,而其中最后一则出李复言《续玄怪录》,讲述了薛伟大病七天后,忽在高烧昏睡中梦魂出游入江潭,获河伯批准化为赤鲤,贪饵被钓,入厨遭到戮了才醒悟复苏。小说史家指出:“此事当受佛氏轮回说之影响,李复言遂衍为此篇,宣扬彼法。唐稗喜以佛教思想入文者,此亦一例也。”还注意到《太平广记》卷一百三十二引《广异记》,也有一段类似故事,“与此相同,大抵互相祖述”[11]。《广异记》的张纵故事写其啖鲙,一日忽然病死而七日后返阳,他自述随黄衫吏告云阎王追命,是因为平时好啖鱼脍,“暂可罚为鱼”:

便被所白之吏引至河边,推纵入水,化成小鱼,长一寸许,日夕增长,至七日,长二尺馀。忽见罟师至河所下网,意中甚惧,不觉已入网中,为罟师所得,置之船中草下。须臾闻晋江王丞使人求鱼为鲙,罟师初以小鱼与之,还被杖。复至网所搜索,乃于草下得鲤,持还王家。至前堂,见丞夫人对镜理妆,偏袒一膊。至厨中,被脍人将刀削鳞,初不觉痛,但觉铁冷泓然。寻被剪头,本身遂活。时殿下侍御史李萼左迁晋江尉,正在王家飡鲙,闻纵活,遽往视之。既入,纵迎接其手,谓萼曰:“飡脍饱耶?”萼因问何以得知,纵具言始末,方知所餐之鳞,是纵本身焉。[12]

受佛教轮回观念浸染,两则故事却又不等同,于轮回而是借人在重病昏睡的梦境体验,敷衍出“身化水族”的一段惊险奇历。与“冥游母题”不同的是所游历空间的差异,身化水族偏重在魂游水中动物世界,而又被捕猎遭到屠戮肢解被摆上餐桌的过程,及其感受。所游空间场合不同,却共同体现了“人生如梦”与轮回转世综合一处的倾向。中古汉译佛经中经常描写一些射猎者(猎师)因前世杀戮动物过多而今生受报的故事,不过华化的叙事则往往也体现在“现世报”。不过,明清小说中冥报的执行者不再是冥吏,而就是受害的水族代表鼋精,显得更富有戏剧性和“同态复仇”的意味。

其三,是关于大鼋巨龟贪食、咬住食物至死不放性情的总结,往往以生动的鼋捕虎故事出之,明代笔记《五杂俎》记载:“仪真人有网而得鼋者,系其足,置豕圈中,将烹之。入夜,有虎入圈,以为豕也,搏之,为鼋所啮,至死不放,虎创甚而伏。比明,众至,格杀虎,以鼋为有功,放之于江焉。”[13]鼋的生命力十分强韧,这一点也为人们所注意到,《五杂俎》卷九还写:“杀鼋,割肉悬桁间,见无人便自垂至地,闻人声即缩,鼋肉刲尽而留肠属于首,数日不死,乌攫之反为所啮,南人无食之者,乃子公以为异味,何也?广陵沙岸上有水牛偃曝,一鼋大如席,闯出水际,潜往牛所,牛觉,亟起环行,出其后,奋角觝之,鼋即翻身仰卧,不能复起,为滨江人击杀之。古有相传水牛杀蛟,当不虚也。”此类传说,肯定有着确切的现实根据。

至于王同轨《耳谈》卷十三《鼋啮虎》的故事,与上述传闻似有明显的同源性:“池州江上有人钓得巨鼋。闭之猪圈中,以待明发宰杀。而其地有虎,往已眈眈其猪。是夜来,以为猪也,伸足爪入搏之,鼋啮其足。虎吼,鼋缩首益坚。至明,人群来杀虎。因念为民除害,实鼋之功,遂纵鼋浮江上去。”因此,巨鼋有个非常形象的绰号,叫做“水老虎”,甚至超出了中原地域之外,如越南阮氏《异闻杂录》载:

鼋,俗谓之“水老虎”,以其能噬人也。广东清远县有所谓清远峡者,水极深,相传中有大鼋。曾有人夜深在船边大便,鼋突起啮之,连人拖去,故相戒客舟夜行不可近水大小便,谓鼋见人阴囊如光明如水晶球,即探首啮之也。近唐姓某赴职,有经此,舟泊岸。唐见岸旁有大石,凸出水尺许,因踞其上,四顾良久,复登岸,足甫离石,石忽浮水去,视之一大鼋也。书此,俾经过其地者,知所儆戒焉。

在明清大鼋叙事中,巨鼋最为活跃的水域是长江下游的镇江一带,具有生态地理根据,因而《聊斋志异》张老相公钓巨鼋故事发生地选择在此,绝非偶然。巨鼋形象的妖魔化,成为水中恶兽的代表之一较早进入到明代神怪小说中,也属情理中事:

天师道:“尊神在江上有甚么大功?”宗一舍人说道:“小神在金山脚下建立一功。”天师道:“甚么一功?”舍人道:“金山脚下有一个老鼋,这鼋却不是等闲之辈,他原是真武老爷座下龟、蛇二将**而生者。蛇父、龟母生下他来,又不是个人形,又不是个物形,只是弹丸黑子之大,一点血珠儿。年深日久,长成一个鼋,贪着天下第一泉,故此住在金山脚下。前此之时,修行学好,每听金山寺中的长老呼唤,叫一声‘老鼋’,即时浮出水面上,或投以馒首,或投以果食,口受之而去。呼之则来,叱之则去。寺僧以为戏具,取笑诸贵官长者,近来有五七十年。学好,千日不足;学歹,一日有馀。动了**杀之心,每每在江面上变成渡江小舸,故意沉溺害人性命,贪食血肉。又或风雨晦冥之夜,走上崖去,变成美妇人,迷惑良人家美少年。百般变幻,不可枚举。水府诸位神圣奏明玉帝,要驱除它,一时未便。却是小神抖擞精神,和它大杀了几阵。它有七七四十九变,小神变变都拿住它,却才驱除了它。驱除它却不除了这一害,救多少人的性命,得多少人的安稳,这却不是小神金山脚下建立一功?”[14]

神怪小说中的妖魔化形象,可以说是对现实中人们所理解、体会的巨鼋形象的一个负面概括定位。

踵随《聊斋志异》卷一《张老相公》的故事,袁枚《子不语》也写了巨鼋吞人,而受害者为亲人复仇,方式也是利用巨鼋贪吃,喜好吞噬美食的特点:

乾隆二十年(1755年),川东道白公,以千金买一妾,挂帆回任,宠爱异常。舟过镇江,月夜泊舟,妾推窗取水,为巨鼋所吞。主人悲恨,誓必得鼋而后已。传谕各渔船,协力搜拿,有能得巨鼋者赏百金。船户争以猪肚、羊肝套五须钩为饵,上系空酒坛,浮于水面,昼夜不寐。两日后,果钓得大鼋,数十人拽之不能起;乃以船缆系巨石磨盘,用四水牛拖之,跃然上岸。头如车轮,群以利斧斫之,滚地成坑,喳喳有声,良久乃死。破其腹,妾腕间金镯尚在。于是碎其身,焚以火,臭闻数里。一壳大数丈,坚过于铁,苦无所用,乃构一亭,以鼋壳作顶,亮如明瓦窗,至今在镇江朝阳门外大路旁。[15]

其实,《子不语》《聊斋志异》的故事,又都可以说是《夷坚志》丙志卷四《郢人捕鼋》的改写或加工复制,另外,也说明民间对于巨鼋贪食特征的具体了解,江湖水路行旅中对于巨鼋的持久恐惧。

其四,注意表现对巨鼋威能的恐惧夸张。如声称巨鼋不仅成为水路交通中行人的一个严重的危害,在南方有些地区,巨鼋甚至还袭击别的动物,例如它甚至能向人都要退避三舍的大象挑战:

当年南荒贡五象,过某县时,象行素不入城,县令太君固欲观之,爰迂道入城。城河接江,象见水,饮濯喷吸,水高数丈。水中忽怒一鼋,大可亩许,血门巨口,直前啮象。四象惧而上(岸),一老象与之斗,一日夜不息。县令使弓弩枪炮助象,轰击老鼋。鼋昂然不惧,炮子击壳上有声如雨,不能伤也。象鼻忽将鼋卷住掷于岸,观者数万人,咸鼓掌助威。兵差数百人按捺老鼋不住,转瞬间,鼋已蹩蹩入水矣。象回岸暂息,驱之东行不肯。至第二日,又斗水中。忽又来一鼋,大于前鼋,盖牝牡二鼋,初斗者牡,今来者牝也。象有惧意,二鼋各啮象一牙,捽入水底,久之不起。县令使善泅者入迹之,已为数百鼋攢食,骸骨狼藉,江水尽赤,有浮出水面者,留贮库中,贿使者以病毙报。泅者言:“河深数十丈,下系石底,有一洞为鼋窟,洞外人骨积如山。”[16]

对于以水为领地的老鼋族群而言,大象们是强大的入侵者,当它们“旁若无人(鼋)”肆意使用河水时,实际上是蔑视水中生物,老鼋家族感到了严重威胁,遂与之战斗并成功地将大象变成为美餐。这可被看作是土著族群驱逐外来移民族群的经典文学隐喻。在较量中强大者得以存活并壮大发展,失败者销声匿迹或另谋出路。这种交锋场面对于中原人来说,是多么有刺激性的传闻!老鼋与大象或曰象群相斗,具有鲜明生动的南方地域文化风光,这是中原人们难得一见、罕有耳闻的热带生态话语。如同国外学者所言:

对于中国人而言,大象并非从来就是外来之物。在青铜时代,当商代诸王统治黄河流域时,大象还是常见的野兽。有证据表明,当时人们不仅捕捉大象,并且为了实用目的而豢养大象。但是随着中国北部森林覆盖面积的减少和人口的增加,这种庞大的动物后来逐渐迁移到了南方。到了见诸记载的历史时代,人们就只能在长江流域的小片边远地区以及长江以南地区见到大象的踪迹了。九世纪时,在广东省的山区里仍然有许多大象,而十世纪时在广东省温暖的森林地区也还有大象出没……但是这些罕见的例子并不足改变大象在人们头脑中作为一种奇兽和奇异之物的形象。大象的真正故乡是在中国南方边疆遥远的一隅。……到了唐代,大象仍然被看作南方特有的动物,是印度支那热带地区的象征。[17]

因此,描述大鼋大象这两个具有代表性的水陆巨兽相斗的场面,也称得上是一种既往生态环境美好状态的回忆。这一叙事严格说,还是以巨鼋为中心的,作者实际上以大象作参照,生动形象地突出了水中老鼋的壮硕和威能。

其五,认为巨鼋等水兽,具有预测风浪的习性和兴风作浪的能为。在有关宋代官员的传闻轶事中,就有以肥鼓鼓的水兽比喻自己不喜欢的同僚的,据说王元之曾以江豚来讽刺宰相张齐贤:

王元之在朝,与宰相不相能,作《江豚》诗刺之,讥其肥大,云:“食啖鱼虾颇肥腯。”又云:“江云漠漠江雨来,天意为云不干汝。”俗云:江豚出能致风雨也。事本《宋朝事实类苑》,丁传靖按:此即刺张齐贤。[18]

至于《聊斋志异·猪婆龙》则写猪婆龙被缚后逃回江,“俄倾,波涛大作,估舟倾沉”。此段疑似来自明末话本小说,陆人龙《型世言》第三十四回写长江小孤山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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