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侍卫皱眉想了想,拿起笔在册子上划了一下:“初九夜班和王三换换。以后精神不济就用冷水擦脸。”
“谢谢李哥!”苏清宴爽快应下。
周围人见李侍卫改了安排,也就散了。
苏清宴叹了口气:这一关,算过了。
可到了饭点,膳堂里人声鼎沸,又出了幺蛾子。
苏清宴端着盘子走过去,原先那桌人声音顿时小了下去。
他刚坐下,对面的李侍卫就敲了敲碗边,似笑非笑:“哟,苏红人今儿也屈尊来吃大灶啦?”
苏清宴头也不抬,扒拉一口饭:“李哥你就别取笑我了,我这差事听着光鲜,整天不是站着就是站着,哪比得上你们在外头自在。”
他嚼着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对了,刚我回来路过御书房,听见里头两位公公说话,像是说西苑那边要提前收拾,春猎恐怕得提早。”
旁边竖着耳朵听的张侍卫立刻接话:“提早?什么时候?”
“没听真,就飘过来一耳朵。”苏清宴夹了块萝卜,说得含糊,“反正时日已近,各位哥哥的马具、弓箭啥的,有空都看看,总没坏处。”
这话一出,桌上气氛明显松了些。过了两日,他真拎了壶酒来,往桌上一搁:“陛下赏的,我一个人也喝不完,兄弟们尝尝。”
众人推让两句,也就笑着分喝了。
至于被褥那事,更见他的性子。
那晚他回屋一摸,褥子湿透,同屋的鼾声打得雷响。苏清宴没作声,第二天一早,抱着湿被褥去院里晒。几个下值的兄弟撞见,不免问:“这怎么湿透了?”
他一脸晦气:“快别提了,准是昨儿夜里风大,窗没关严,泼雨进来了!后半夜冻得我直哆嗦。”
有人看不下去:“今晚来我这儿挤挤?”
“谢了哥,不麻烦,我找内务府的刘公公想想法子。”他转头就寻了管杂物的宦官,塞了点碎银子,愁眉苦脸:“刘公公,您瞧瞧这被褥……值夜回来根本没法睡,白天当差都没精神,怕误事啊……”
刘宦官收了银子,又见他说得在理,没两天就给换了床新的。
经此一事,那些还想使绊子的人心里也得掂量掂量:这小子,看着不声不响,倒是个有门路的。
几桩事下来,苏清宴不吵不闹,该示弱示弱,该通气通气,愣是把日子顺了过来。
可更头疼的是御书房当值,若只是站着当摆设也便罢了。
顾北辰似乎打定主意要物尽其用,苏清宴除了侍卫的本职,还兼了部分内侍的活儿。
这日午后,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心浮气躁。顾北辰批阅奏折的间隙,忽然将朱笔一搁,揉了揉眉心,目光落在正垂手侍立的苏清宴身上。
“苏清宴。”
“卑职在。”苏清宴后背一凛,立刻上前一步。
“手伸出来。”
苏清宴虽不明所以,仍依言伸出双手。
顾北辰竟将一方冰凉温润的私印放入他掌心,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皮肤,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战栗。
“墨磨好了?替朕把这几分用印。”语气平淡,却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苏清宴心下愕然,用印之事素来由贴身太监或皇帝亲为,这……
可他丝毫不敢怠慢,敛息屏气,小心翼翼地将印章蘸上朱泥,再端端正正地盖在皇帝方才批示过的奏疏末尾。
不就盖章吗?手熟得很,做起来格外专注稳妥。
顾北辰靠在椅背上,看似闭目养神,眼角的余光却将苏清宴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神情都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