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也隐没在了天际,暮色四合,廊下的光线变得昏暗不明。
一阵夜风吹来,带着凉意,吹拂在我脸上,却吹不散心头的郁结和那尖锐的疼痛。
我缓缓弯腰,捡起了那柄团扇。手指摩挲着那个青色的扇坠,触手冰凉。这就是她珍视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东西。
我紧紧攥着那柄团扇,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竹制的扇骨捏碎。
良久,我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翻涌的暴戾和挫败感强行压下。我不能被她的话击垮。
我将那柄团扇,连同那个刺眼的青色扇坠,一起,随手扔进了旁边尚未熄灭的小泥炉里。
火焰舔舐着丝绸的扇面和竹制的扇骨,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那青色的扇坠在火中迅速蜷缩、焦黑,最终化为灰烬。
看着那跳动的火焰,我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柳轻语,你可以恨我,可以讨厌我。但你想为马文远守身如玉,还想与他旧情复燃?
做梦。
我会让你亲眼看到,你心中的“清风朗月”,究竟是怎样一副丑陋的嘴脸。
我也会让你知道,我萧辰,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无能孩童。
我转身,不再看那燃烧的灰烬,迈步走向正房。身影融入渐浓的夜色之中,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回到房间,春桃早已点亮了灯烛。
橘黄色的光芒驱散了一室的昏暗,却驱不散我心头的阴霾。
我挥退了想要上前伺候的丫鬟,独自一人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中五味杂陈。
方才与柳轻语的激烈冲突,如同一场风暴,席卷过后,留下满目疮痍。
她的眼泪,她的控诉,她那句“永远都不会喜欢你的”,如同魔咒般在我耳边回响。
我知道,我今日的举动,或许过于急躁和粗暴,将我们之间本就脆弱的关系,推向了更危险的边缘。
但是,我不后悔。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她继续沉浸在那虚假的幻想中,不如用最激烈的方式,撕开那层伪装,哪怕过程会伴随着剧烈的疼痛。
只是……心口那闷闷的痛楚,却如此真实。
就在我望着窗外发呆之时,一阵熟悉的、轻盈的脚步声伴随着环佩轻响,由远及近。是苏艳姬。
她端着一个红漆木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羹汤。
她今日穿了一身家常的浅碧色襦裙,未戴多余首饰,只松松挽了个髻,更显得温婉动人。
只是,她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忧虑和疲惫。
“辰儿,”她将托盘放在桌上,走到我身边,柔声唤道,“我听下人说,你回来后就闷在房里,晚膳也没用多少。可是今日出去累着了?还是……”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我依旧紧蹙的眉头,轻轻叹了口气,“还是和轻语……又闹别扭了?”
她果然知道了。想必是柳轻语哭着去找了她,或者是有丫鬟将廊下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抬起头,看着她温柔关切的脸庞,心中那股委屈和郁闷再也抑制不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将脸埋在她柔软温暖的小腹上,闷闷地唤道:“苏姨……”
我的声音带着哽咽,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苏艳姬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怔,身体有瞬间的僵硬。
但随即,她便放松下来,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温柔地回抱住我,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背,另一只手抚摸着我的头发,声音带着无尽的爱怜:“怎么了?辰儿?受什么委屈了?告诉苏姨。”
她身上那令人安心的暖香,她怀抱的柔软与温暖,她话语中的疼惜,如同最有效的良药,一点点抚平我心中的创口。
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在这个充满算计和冷漠的深宅大院里,只有她的温柔,是我不设防的港湾。
“苏姨……”我在她怀里蹭了蹭,贪婪地汲取着她的温暖和气息,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为什么……为什么娘子那么讨厌我?我才是她的丈夫啊!那个马文远……他根本就是个伪君子!为什么她就是看不清?”
我将今日在醉仙楼遇到马文远,以及方才与柳轻语冲突的经过,断断续续地,带着强烈的情绪,向她倾诉了出来。
当然,我略去了自己那些刻意挑衅和尖锐的言辞,只强调马文远的虚伪和柳轻语的执迷不悟。
苏艳姬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只是拍抚我后背的动作,愈发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