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聿说严杨教会他喝酒,但严杨觉得自己其实教会韩聿很多东西,不过他不想说了,扭过头不再看韩聿。
恰好邢奕华敬酒到这桌,倒显得严杨的沉默不那么刻意。
邢弈华平时不怎么穿正装,今天衬衫西裤往那一站,显得成熟很多,没有十几岁时的样子,但又怎么都是那个人。
都说时间能不知不觉改变很多东西,但其实这些年,除了眉眼间染上了大人的样子,大家都没怎么变。
邢弈华胸口别着新郎官的红花,一手拉着樊清,一手端着酒杯,目光往桌上扫一圈,还没说话,先笑了。
他一笑,桌上的人也都跟着笑,半晌,邢弈华半是开玩笑半是感慨道,“都忙,但是都到了,哎我太感动了。”
高晨举着杯子,装模作样道,“参加个婚礼,耽误我好几百万。”
邢弈华闻言抬手指了指他,“都听见了吧,这位有钱,咱们这些混得不好的,以后就都靠着他了。”
樊清穿了件很简单的敬酒服,留了好些年的短发也长了,规规整整盘在后边,开口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这才哪到哪,等我俩离婚再复婚,你还得搭好几百万呢。”
邢弈华眉毛一皱,捏了捏她胳膊,“没遮没拦。”
樊清瞥他一眼,“你少气我两回比什么都强。”
桌上一群人又开始笑闹,高晨轻啧两声,打趣道,“你俩光分手分了八百回了,就这还能在一起呢。”
季豪捧着茶杯,一针见血地说,“还是没想分,不然有上一回就凑不到一块儿了。”
他这句话别人听来没什么,但却精准地戳了在座两个人的肺管子。
严杨不知道在想什么,拿过酒瓶,把杯子满上了。
韩聿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也跟着满上了酒杯。
那时候,严杨确实不想分手。
他跟韩聿说,“我再最后问你一遍,你要非想分开,非想跟我断了,就再没机会跟我好了。”
但是韩聿说,“对不起。”
于是严杨离开了那个狭窄的,腰都直不起来的阁楼。
他跟韩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后来韩聿也离开了阁楼。
他从穷得吃不起饭,到能租得起带暖气的楼房,再到有钱在映辉路买到带了阁楼的新房子,都没能再见严杨一面。
韩聿有时候也幻想,等自己混出个样来,兴许能挽回也说不定。
但聚会办了那么多次,韩聿从没缺席过,严杨一次都没来。
严杨说没有机会就是真的没有,说不想再看见韩聿,就是真的不让他看见。
高晨正看着两人,见他们神色不对,举起了杯子,“可显你结婚了是吧,还不是因为小清儿心肠好,偷着乐去吧。”
桌上人都跟着举杯。
邢奕华得瑟得很,“那是因为小清儿爱我。”
樊清笑着让他滚蛋,但还是说,“敬真爱。”
众人酒杯碰到一起,“敬真爱。”
严杨酒划过喉咙,正觉得胃里那股劲儿又要上来时,就感觉到韩聿在桌子底下碰了碰他的手。
严杨微微垂下视线,韩聿凑过来跟他说了一句话。
等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那句话已经从耳朵传到了骨头,一路带着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疼了。
韩聿说,“那你呢,还爱不爱我?”
严杨半天没有说话,韩聿也很倔强,一言不发盯着他看。
半晌,严杨收回桌子底下跟韩聿碰着的手,拿过酒瓶将杯子满上,朝韩聿举了举。
没回答他爱或者不爱。
爱又能怎么,不爱又能怎么。
茕茕白兔,东走西顾,人人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但断了这么多年,再怎么念念不忘,眼前人也非故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