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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红药去角门找了杜桑,我前言不搭后语、反反复复、语无伦次地地告诉杜桑,一定要转告杜衡,让他用尽一切的办法也要拦下公孙度,不能让公孙度出城,不能让他离开西凉,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拦下公孙度。
我看到杜桑听得一头雾水,可依旧重复着我的命令,急急地领命而去,可我却知道,杜桑拦不下他,杜衡也拦不下他。
他想要去做的任何事情,没有人能拦下他。
我就那么怔怔地坐在椅子上,一直枯坐到天亮,直坐到太阳缓缓爬上了树梢,照亮了整个殿堂,方见到杜桑连滚带爬地闯进来的身影。
杜桑说公孙公子已然骑马出了城,就在他出宫去府上找杜衡的时候,公孙公子的马已经冲出了院子,冲进了层层的夜幕里。
他们找了一晚上,将所有公孙公子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半岛茶舍、品香画舫、酒肆、泥人坊,甚至于藏花楼都去了,可依旧没有找到一丝的踪迹,最后是守城门的一个侍卫说,公孙公子半夜已经出了城,出示的是太子殿栖梧殿的令牌,东宫在上,他们没人敢阻拦。
我瘫软在椅子上,胸口如刀剜般的疼。
我心里最后的一抹希望,就如同清早桌角燃尽的那盏灯,无情的熄灭了。
红药将杜桑轰了出去,合上了宫门,捧着我冰凉的手劝慰着我,“三郡主,公子爷福大命大,又那么聪明,是不会有事的,公子爷……”红药劝着我,劝着劝着自己却哭了出来。
“我知道你们几个都喜欢你们公子,你好喜欢他对不对,等他回来,我就将你还给他,你替我好好照顾他,我让他收你为妾室,他人那么好,他会善待你的,”我反过来安慰红药。
在竹林小居的时候,杜衡为抗议我胡乱地替他和连翘牵红线,曾在私底下义愤填膺的打了红药的小报告,说红药早在府上的时候就倾慕公孙度了,府上一水的婢子都倾慕着公孙度,都盼望着侯爷夫人开恩,将她们安排给公孙度做侍妾。
我记在心里,后来便好生地留意着,果真发现红药看向公孙度的眼神,和看向杜衡的有所不同,那眼神柔得似水,亮得似泉。
“三郡主,”红药已然泣不成声,我想我真正是如公孙度所言,脑筋里缺一根筋,那么明显的事情,是个人就瞧得出来的事情,我怎么就是笨得看不出来。
皇后差人来请的时候,我依旧安抚着红药,来传达姨母懿旨的是一位面生的宫婢,可瞧穿着和发妆,却又比一般的宫婢的等级仿佛高出许多,可面上的怯意和卑谦,却又不似新晋的妃嫔。
我目光从她的面上扫过,她已然很快地低下了头去,声音也是怯生生的,“回禀太子妃娘娘,皇后娘娘听闻太子妃回了宫,高兴得合不拢嘴,吩咐奴婢前来相请,说是备下了太子妃最喜欢的茶水和点心,请太子妃前去叙叙旧。”
我尚不曾应允,碧痕已然给了我一个眼神,上前应下了话,和颜悦色地笑道,“皇后娘娘也是,怎么能巴巴地差了姑娘前来,打发个小婢子来传句话就是了,还劳烦姑娘走一趟,瞧这鞋上都沾了尘。来人,备了太子妃的轿辇来,先送木姑娘回去,也请木姑娘先回皇后娘娘一声,我们太子妃随后就到。”
我只笑而不语,我不过是两个多月不在宫里,看来宫里已然发生了不小的变化,我看着来人小心翼翼地行了礼,怯怯地转身离去,身影远远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方问碧痕,“她是谁?”
“木晚歌,木御医的长女,皇后娘娘说木御医这些年伴驾有功,破例接了他的长女入宫小住,还说那木姑娘为人温婉,性子和顺,又长得眉清目秀的,甚是喜欢,就让在凤仪宫的偏殿住下了,”碧痕答道,眼底闪过一丝鄙夷的神色。
“木御医?怎么不曾听说过?”我在脑海里寻思着,却是陡然想起那两次划进眼角的,那一片绣着兰草图案的衣角来。
“太子妃可当心着些,”碧痕替我理了理衣裙,又重新梳了发,趁四下里无人的时候在我耳畔低语,“眼下连翘就在凤仪宫当差,太子妃的喜好,她也拿捏得很准。”
我低头不语,聪明如碧痕,定是已然猜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