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全笑眯眯地像是在闲聊,我却觉得他似乎有意在给我递消息。
“如今说清楚就好了,贵人姐弟俩向来亲近,宫里面都是知道的。弟弟惦记姐姐的生日,求朋友给捎带件礼物,虽然不合规矩,但也情有可原。佟佳侍卫与令弟本就交情好,贵人和贵妃娘娘又都侍奉皇上,这两重的关系在,他帮着递个东西也在情理中。只是身为御前侍卫,明知故犯,到底说不过去。如今皇上训了一顿,令二位回去闭门思过了。过两日,处分定下来,便都好了。这事儿其实可大可小,皇上不会为难他们的,贵人放心吧。”
我送走李德全,关上房门,才瘫坐在椅子上。
托他的福,把事情跟我说得真是再详细不过了。
我不清楚他们具体怎么跟皇帝说的,但按李德全的说辞,他们应该是把那梳子说成白启托隆科多送我的生日礼物。
宫里宫外传递东西,从规矩上说不允许,但也却并不曾真的禁止,只要不犯禁忌,大家都睁一眼闭一眼。
如此一来,事情应当能掩饰过去了。
果然,没过两天,消息传来。
隆科多、白启私自传递物品入宫,本应严惩。但念在二人初犯,又自首请罪,还自请革职,特加恩宽待。
白启罚俸三个月,留职查看,罚得不痛不痒;隆科多就严重得多了,罚俸半年,调任蒙古宣慰使,即刻上任,不仅降级,还被外放了。
至于我,连提都不曾提,撤了院子外面的守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一场搅乱后宫两个多月的风波,最后如儿戏般收场。
恢复自由之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放春巧出宫去。
不能不说,她的出卖让我寒心,但说要她性命,却也做不到。我和夏嬷嬷商量许久,到底还是决定找个理由让她离开,从此以后,就各不相干了。
按我的想法,是让毓秀和春巧一起走的。她们姐妹俩分离这么多年,才团聚不久,实在不忍心再分开她们。
谁知毓秀听了我的话,却死活不肯走。
“主子,奴婢不走,奴婢一辈子留在宫里伺候主子!”
“你这是何苦呢?”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毓秀,我心里也实在酸楚。
“我没别的意思,只是不想你们姐妹才团聚又分离。宫外头的日子兴许辛苦些,但好在自由自在,也没那么多烦心事。我这里你也看到了,留下来只怕也没什么出头之日的,何必呢?”
毓秀大哭起来,不住地磕头。
“主子,求您留下奴婢吧。奴婢不愿意出宫,不想离开您。就算是住茅屋柴房,奴婢也要陪着您。”
“你不出宫,陈太医可怎么办呢?”
我又拿出另一条理由,毓秀顿时身子一抖。
“陈太医人不错,你出宫去,他自会照顾你的,岂不是比在这里耽误了青春要好?毓秀,一辈子要得一个知心人,不易的。”
在福佑寺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毓秀和陈靖彼此有了些情谊。原本还想着,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找个机会成全了他们。
可没想到,来的却是这样的“机会”。
“主子,求您别说了。”
毓秀又磕了两个头。
“陈太医出身名门,奴婢高攀不起。”
门第,又是门第。
我怎么忘了,毓秀在宫里可以做个有身份的宫女,可出了宫,也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包衣女子,陈靖这样的家世,纵然是汉人的身份,也不会允许他娶毓秀为妻。
可我难道要劝毓秀委身做个小妾吗?
正思量着,就听毓秀又说:
“主子,奴婢已经打定主意了,这辈子,哪儿也不去,就跟着您。若您执意要赶奴婢出宫,奴婢宁可一头碰死在这儿!”
话说到这份上,我也无可奈何,只好点头答应了。
春巧临走那天,看了我好几眼,犹豫到最后,到底还是开了口:
“你小心承乾宫里的人。”
承乾宫……是佟佳贵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