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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尾声(第1页)

第8章尾声

资源型经济

这本书大部分章节说的是与石油相关的俄罗斯(苏联)的事情。无论你是否喜欢,都需要承认的一点是,对中国而言,俄罗斯向来有着一种特殊的意义。譬如十月革命、苏联工业化建设、苏联解体……长期以来,这些历史都是中国学者们重要的研究对象。到了今天,俄罗斯总统普京的杀伐决断,又使得中国民间掀起了一股不小的“普京热”——我就不止一次接到出版社要求写《普京传》的约稿。究其根源,我们已经习惯于把这个国家作为自己的一个参照物。

历史中并没有多少“新鲜事”,在这里同样也不例外,剔除那些具体的“故事”,前面的内容里我们同样能归纳出一些带有规律性的东西。

首先,我们会发现过分倚重资源型经济,很可能会给国家带来意想不到的的麻烦。对苏联而言,20世纪70年代的高油价就如同冬日午后的太阳一样——晒得人昏昏欲睡,可当你醒过来时,寒冷的冬夜已经快要降临了。在当时,石油出口的高回报几乎掩盖了苏联的一切问题,也彻底断了一切改革的可能性。不止如此,高回报率致使苏联的经济、政治、外交资源配置全部倾向于石油出口,这反倒进一步恶化了苏联的种种结构性问题。

而假如我们把“资源”的定义范围略微放大一些,会发现类似的问题并非只存在于当时的苏联,如果把“人力资源”也算到“资源”里面的话,其实面向出口的低端加工制造业也可以被看成是另一种“资源型经济”——两者都无需太高的技术含量,区别无非是一个卖的是石油,另一个实质上卖的是人的体力。苏联在20世纪70年代的“大发展”是石油价格升高的结果,而众多第三世界国家的经济快速发展,同样是有赖于20世纪80、90年代,发达国家由于国内人力成本过高而开始实施的产业输出。

但凡是资源型经济,都必然存在如下两个问题:

问题一:难以取得主导权。回顾前面的文字,我们会发现苏联石油经济的兴与衰都是始于中东局势的变化——沙特带头搞石油禁运,于是苏联就大赚特赚;沙特放开产量限制,于是苏联就开始大赔特赔。这个世界上再稀缺的资源,也很难被一个国家完全垄断[63]。

问题二:难以形成较长的产业链。这一点很好理解,你把石油挖出来就可以卖,自然无需太多的中间环节,也就没有多少上下游产业以及工作岗位,这就意味着多数人以及行业是无法从中直接获益的。苏联时代,政府可以通过行政手段来平衡利益。然而多数国家却并没有这么幸运,如果资源型经济所占比重过高,伴随而来的往往就是社会贫富差距拉大,一个典型的例子便是同为产油国的沙特[64]。

而如果把这里面的“石油”换成“人力”的话,我们会发现如今的很多问题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自2008年全球爆发经济危机以来,众多以出口加工业为支柱的第三世界国家的日子都不怎么好过。这个原理同当时的苏联一样,“人力资源”的定价权不在这些国家手里。

当初苏联卖石油卖出了“荷兰病”,其实同样的问题也可以套在出口加工制造业上。和我们的想象不太一样,由低端产业到高端产业其实更像是一个逆流而上的过程:高端产业可以拉动低端产业,但反过来则是做不到的。以出口“人力”为本质的加工制造业同其他资源出口一样,技术上并没有什么门槛,自然赚钱也就轻松得多。而高端制造业往往意味着大笔的前期投入,而且技术研发必然存在失败的风险。两相比较,自然没有谁会主动去选择后者。

此外,就如同苏联的石油经济最终挤压了其他产业一样,发展中国家的加工制造业也在产生着类似的作用——低端制造业更倾向于把社会往“低教育、底保障、低福利、低工资”的方向“改造”,因为这样才能使得人力资源如同波斯湾的石油一样易于“开采”。而由此产生的后果则可能比当初的苏联还要严重——不要忘了,人的第一属性首先是“人”,其次才是“劳动力”。

简而言之,我们需要充分利用一切“资源”,但绝不能被“资源型经济”所绑架。从人类诞生开始,要做到这一点就很不容易[65],但除此之外别无他途。

从管理的角度说,苏联的灭亡并非是因为其高层管得太多,而是因为管理严重不足。很多文章将苏联后期的失败归咎于市场经济的缺位以及所谓的行政干预过多过滥。但起码在“荷兰病”这个致命的问题上,假如加入“市场经济元素”,我们似乎也看不出能有多少改善:按照资本的趋利属性,各种资源同样会迅速集中于石油出口领域,因为这个领域赚钱最容易。事实上当时苏联所奉行的更多的是国家资本主义——整个苏联就是一个超大号的企业,苏维埃就是管理层,苏共高层就是董事会,而当时“一切围着石油转”的经济模式,原本就是最典型的逐利行为,只不过对比一般意义上的企业,苏联这个超级“企业”的责任并非“有限”而是无限的。

当时需要的,其实恰恰是通过一些“逆市场”手段来强行扭转这种逐利行为。譬如,在西西伯利亚油田可以实现1:30的超高回报率的情形下,依旧能够坚持投入足量的资源来保持老油井的潜力,提高本国制造业的工业水平[66],而不是竭尽全力去扩大石油产量;在国际粮食价格并不高的情况下,依旧能大力发展本国农业。如果从逐利的角度来判断,这些短期内难以见到实际效益的行为,显然都是难以被接受的,可它们的确是当时最需要去做的。然而遗憾的是,在斯大林之后,苏共高层越来越没有动力和能力来完成这种“逆向”操作。

我们总是称市场是“看不见的手”,那么自然非市场手段就是另一只“看得见的手”。人既然有两只手,那自然没有非要缚住哪一只的道理,经济同样如此。

地缘战略

地缘战略是一个永远不会过时的概念。“这个世界上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起码对大国来说,这句话是没有错的。在一段时间里,“货币战争”“币缘战争”这类概念越来越多地出现在各种媒体之上,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角度去观察世界,我就曾写过不少有关于此的文章。然而“新概念”对于“旧概念”而言,在多数时候往往只是“补充”,而非“取代”。迄今为止,能够直接改变国际的决定性因素,其实一直还是“老掉牙”的“地缘”。

从“硬件”角度来说,自美苏争霸开始,地缘其实就是苏联最大的“软肋”:苏联俄罗斯地处欧亚大陆中心地带,且国土以平缓的平原地形为主,按照中国的传统说法,这里其实就是一个超大号的中原地区,熟悉中国历史的人都应该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整个一四战之地。

苏联西部及南部的14个加盟共和国几乎全是“新收之地”,他们在历史上和俄罗斯产生渊源的时间至多不过二三百年,正式成为苏联领土的历史则更短——譬如西乌克兰并入苏联是1939年的事,摩尔多瓦则是1940年。这14个加盟共和国中,乌克兰、白俄罗斯、摩尔多瓦是俄罗斯面向西欧的战略纵深,直接保障着莫斯科的安全;波罗的海三国爱沙尼亚、拉脱维亚、立陶宛是苏联在波罗的海重要的入海口,同时从侧翼保护着最大的港口城市列宁格勒(圣彼得堡)的地缘安全;外高加索三国格鲁吉亚、亚美尼亚、阿塞拜疆守护着苏联西南方向唯一的天险——高加索山脉;中亚五国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既是南方的战略纵深以及油气资源产地,更是连接亚、欧的战略通道。换句话说,苏联几乎所有的战略要冲都存在根基不稳的问题。

对于欧亚大陆而言,地处北美的美国完全可以视作是孤悬海外。凭借占绝对优势的海军力量,欧亚大陆所发生的一切变故都不太可能对美国本土造成地缘威胁,因此它完全可以“能打则打,不能打则走”,在中国大陆、越南以及阿富汗,美国都可以在情形不对的时候拔腿走人。而苏联的位置决定了它完全没办法做到这么超然——美国人从越南撤军相当于蜥蜴断掉了自己的尾巴,而苏联人从阿富汗撤军则相当于北极熊豁开了自己的肚子。

面对中东地区,伊朗(巴列维时代)、巴基斯坦和土耳其都是美国的盟国,伊朗高原和安纳托利亚高原彻底截断了苏联由陆路进入中东的可能性。留给苏联人的,只有隔着地中海的埃及、叙利亚两个孤子。对比美国在中东地区的“豪华”布局(以色列、伊朗、土耳其、沙特……),苏联在中东博弈中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随着埃及在萨达特任上改弦更张,苏联在中东地区单薄的布局也随之开始崩溃,这直接导致了苏联人失去了干预石油定价的机会。紧接着,中东地缘态势的改变如同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中的第一块,后面跟着的便是阿富汗、中亚五国、车臣……

而普京对俄罗斯的“修复”,同样是始于对地缘环境的修复。第二次车臣战争、俄格“五日战争”,再到重新“收回”克里米亚半岛和南奥塞梯,这不仅仅恢复了俄罗斯的民族自信,更重要的是恢复了在高加索和黑海的影响力,缓解了俄罗斯腹地的安全压力,同时使得俄罗斯可以影响到里海石油的对外出口,进而可以在同西方国家的政治博弈中多了一份底气。

归结起来,当我们需要审视这个世界的时候,一副地形图远比行政区划图更加有用,国家利益不会因为地图上那些窄窄的线而停止延伸。同样,地缘的特质,也不会因为你的信仰、制度的改变而改变。

当然,关于这段历史,我们所能归纳出的远不止以上这点,至于剩下的部分,不妨留给读者自己去寻找。

中国石油战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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