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昕薇走近装置,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耳边响起无数低语,有些是汉语,有些是她听不懂的语言,还有一些,根本不是人类的声音??狼嚎、鲸歌、婴儿啼哭、枪响、爆炸、电话忙音……
她踉跄几步,扶住一根冰柱。就在触碰的瞬间,脑海中炸开一段画面:
一间昏暗房间,墙上挂着“澄心会?全球中枢”的铜牌。一名白发男子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份文件,标题赫然是:
>**《关于“归墟项目”的认知清除方案》**
他抬起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竟是年轻时的周野**。
“不……”田昕薇后退一步,“不可能。”
画面继续播放。年轻的周野将文件投入焚化炉,火焰腾起的瞬间,他闭上眼,低声说:
>“对不起,昕薇。但我必须让他们相信我已经死了。只有这样,你才能真正启动‘归墟’,而不被提前污染。”
原来,周野从未背叛。他假死脱身,潜入澄心会内部,成为卧底。他在最后一次行动中留下的录音,并非遗言,而是**加密指令**,引导她一步步揭开真相。而他本人,则被困在这座南极记忆坟场,被迫参与维持系统的运转。
“他还活着。”田昕薇跪倒在地,泪水冻结在脸颊上,“他就在这里,在某一块晶体里,在某一段循环播放的声音里……他还活着!”
她掏出蓝冰瓶,将最后一点粉末洒向空中。
青色雾气升腾而起,缠绕上那棵“记忆树”。刹那间,所有影像开始扭曲、重组。人脸逐渐清晰,声音逐一浮现。终于,在第七十三根钟乳结晶中,她听见了他的声音:
>“昕薇……是你吗?”
那声音虚弱、遥远,却无比真实。
“是我!”她大喊,“我来找你了!我不再假装你已经死了!我每天都想你!每一天都想撕碎这个让我失去你的世界!”
她的嘶吼通过“归墟”网络传遍全球。那一刻,上海那位撕碎KPI报表的女子停下动作,抬头望天;东京地铁里痛哭的男子握紧拳头,第一次说出自己的名字;挪威研究员关掉关闭按钮,轻声说:“对不起,我不该想逃开。”
南极冰窟中,整棵“记忆树”开始发光。那些被囚禁的声音,终于挣脱束缚,汇成一股洪流,顺着地球磁力线向四方奔涌。
三天后,全球“归墟亭”同步记录到一场持续九小时的超级共鸣事件。科学家称之为“心灵潮汐”,普通人则说,那几天夜里,风里都有人在说话。
至于周野,他的意识未能完全复原,但一部分核心记忆被成功提取,封装进一枚新的忆钙石中,安放在可可西里最初的“归墟亭”底座之下。
碑文由田昕薇亲笔所写:
>“他以沉默守护声音,以消失换取重逢。
>风会记得,他曾如何爱这个世界。”
春天来临之际,内蒙古草原上的第八座“归墟亭”迎来第一位倾诉者??那位老额吉乌云其其格。她在黄昏时走进舱内,沉默良久,终于开口:
>“阿布,今年春天草长得很好。孩子们都长大了,没人逼他们离开家乡。
>我每天都会走过你倒下的那片沙地,告诉风:
>‘那个驼队回来了,这次,我们都说了谢谢。’”
话音落下,亭顶陶笛自动鸣响,声波传至远方,惊起一群候鸟。它们振翅飞向天空,穿过云层,仿佛要把这句话带到更高处。
而在南太平洋,那只驮着声波化石的鲸骨,终于抵达北极海域。它缓缓沉入海底,在永夜的黑暗中,发出最后一声悠长的鸣叫。
那不是哀伤,也不是愤怒。
那是**确认**??确认这颗星球上,仍有生命愿意倾听彼此的疼痛。
地球轻轻震了一下,像在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