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一直不能完全放下心,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银绒的手腕,生怕她一个注意,就消失不见了。身子也是僵硬的。
终于停下脚步。
喜娘往念儿的手心里塞了一端红绸。
“今日辛苦各位了。小生家贫,有幸得各位相助,才能有今天风光。小生已在外间备好薄酒,还请各位赏光用些。”
“哪里哪里,公子不愧是读书人,说话这般客气!既然公子相邀,那我们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是陛下的声音!
是陛下在与那喜娘对谈。
念儿绷紧的身体,霎时放松了下来。她甚至觉得,这是一天中,她最安心的时候。
但放松不过一刻,她又紧张了起来。
她不明白陛下是何意。
一阵脚步声踢踏着远去。
“小生不信天地,而高堂已逝,如今只能与姑娘对拜。”念儿耳边再次响起了皇帝的声音。
她能明显地感觉到,手中红绸的另一端,是被人扯着的。
“愿姑娘不弃。”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扶住念儿的腰间,引她慢慢地拜下去。
一拜后,声音又响起:“请姑娘与我三拜。”
他们对拜了三次。
未及起身,大红的喜帕就被掀起来了。周遭静悄悄的,唯有他们二人。
“夫人。”皇帝笑着唤,他将喜帕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膝头。
他穿着的也是同样式的喜服,袖口绣着密密的金线,浓密的黑发难得梳成了复杂的辫子,梳进头顶的发冠中。喜服的领口竖得高,更衬得他宽肩窄腰,高大俊美;面庞皎若明月,如烈火之中生出的一捧冰雪。
“陛下!”念儿惶恐地惊呼,倒头就要拜。
“嘘……”皇帝制住了她下拜的动作,托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他伸出食指,轻轻地竖在念儿唇间。如上好的玉石触于唇上,冰冰凉凉。
“小生李湛,字澄如,家境贫寒,屡次落第不中,如今是附近员外家的西席。夫人唤我什么?”
他倾身靠近念儿,黑黑的眸子里像是沉着碎了的星星,似乎要将人吸进去。
他的气息拂在念儿脸上,痒痒的,让她的心也不由得随着他的一呼一吸,砰砰地跳动。
她的脸顷刻染上绯红。
“湛、湛郎……”她结结巴巴地应。
她当然知道圣人名讳。
她甚至在私底下偷偷唤过许多遍。
可妄想一朝成真,当真要出声唤他之时,她的舌头却像打了结,不过二字,说出来竟极为艰难,即便开了口,也只能发出极细极小的声音。
“夫人聪慧。”李湛凑得更近了,鼻尖似乎都要碰到念儿的鼻尖了。
“我却更想听夫人唤,夫君。”李湛伸出双臂,环着念儿的肩,抵住念儿的额头,低声轻道,“我的小念儿。”
念儿不记得他们是怎么进的洞房了。
她只记得她好像一直泡在暖乎乎的蜜糖里,蜜糖是红色的。
就让她再多尝尝这蜜糖的滋味。
她知道他对她好。
可谁知道能好几时?
可姨娘去了。
可她也不值得。
她只能尽力回报他的好。她仍然不敢暴露自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