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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诘问下（第2页）

“更糟的是，”艾萨琉斯压低声音，“我们发现这些诊所背后的资金链，最终指向‘新伊甸理事会’。”

这个名字让空气骤然凝固。

新伊甸理事会??前联盟时代的最高决策机构，曾在X-9实验体事件后主导全球认知清洗行动。他们从未真正覆灭，只是转入地下，蛰伏至今。而现在，他们正借着人们对记忆负担的恐惧，悄然重建影响力。

“他们在复制二十年前的老路。”希路芝馥握紧拳头，“用‘善意’包装控制，用‘治愈’实现抹除。”

“我们必须反击。”艾萨琉斯说，“但不能再靠演讲和影像了。这次，我们需要让他们亲眼看见‘被删除的记忆’究竟意味着什么。”

三天后，一场名为“亡者之声”的全球直播启动。

地点选在日内瓦记忆圣殿的露天广场。舞台中央放置了一台古老的共振仪??那是Θ时代遗留下来的原型机，能够将存储的记忆以全息形式投射出来，且不受任何防火墙或屏蔽系统干扰。

希路芝馥走上台，身后跟着十二名志愿者。他们都是曾经接受过记忆清除手术的人，但在共忆网络的帮助下，部分深层记忆得以从旁观者视角恢复??比如亲友的回忆、监控录像、私人信件等。

第一位走上前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曾自愿删除关于女儿车祸的记忆。“我以为忘了就能好起来。”他说，“可我发现，我再也记不起她的笑声，连她最喜欢的歌都变得陌生。我甚至开始怀疑，她是否真的存在过。”

随着共振仪启动，空中浮现出一段画面：一个小女孩在雨天奔跑，手里举着一只纸折的鹤，回头冲镜头大喊：“爸爸！你看我会飞啦！”

男人当场跪倒，嚎啕大哭。

第二位是一名退役士兵，他清除了战场上的屠杀记忆。投影显示，那天他本想阻止同僚枪杀平民妇女，却因命令而迟疑。后来他一直活在悔恨中，于是选择遗忘。可当他看到那段影像重现??那个女人临死前还在抚摸腹中的胎儿??他颤抖着说：“原来我不是冷血，我只是害怕面对自己的软弱。”

第三位，是一位母亲，她删除了儿子因医疗事故夭折的记忆。她说：“医生说这样我能重新开始生活。可后来我再婚，有了新孩子，却发现我对新生儿毫无感情。因为我已经忘了如何去爱一个可能会失去的孩子。”

当画面中出现她抱着婴儿轻声哼唱摇篮曲的场景时，全场寂静无声。

十二段记忆，十二次灵魂的撕裂与重铸。

直播结束后的二十四小时内，全球有超过三亿人次观看了完整录像。社交媒体上，“#请不要让我忘记”成为热搜第一。多个国家宣布暂停记忆清除类医疗项目，并成立专项调查组审查相关机构。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三十七名曾参与当年X-9实验的科学家，其中有十六人被认为早已死亡，竟通过匿名渠道联名发表公开信：

>“我们曾相信‘净化记忆’是为了人类福祉。

>我们错了。

>真正的文明，不在于消除痛苦，而在于学会与之共存。

>我们请求宽恕，并愿交出所有隐藏资料，只为换一次赎罪的机会。”

希路芝馥看着这份文件，久久不能言语。

洛茛走进办公室，递给她一杯热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问。

“意味着裂缝正在扩大。”希路芝馥轻声道，“一边是想要彻底掌控叙事的人，一边是宁愿背负伤痕也不愿闭眼的我们。这场战争，从来不是技术之争，而是关于‘人该如何活着’的根本分歧。”

“那你准备怎么做？”

她望向窗外。

银蓝色藤蔓已攀上梦塔外墙，叶片间隐约可见新生的花苞。据植物学家观测，这种藤蔓具有极强的记忆吸附能力，能在百年内完整保存接触者的情绪波动。如今，世界各地的孩子们都开始在学校周围种植它们，称之为“说话的树”。

“我要去一趟西伯利亚。”她说，“那个盲童??他还记得更多事。他说他‘看见了记忆本身’，不是比喻，是真实的视觉体验。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感知的原理，或许能开发出无需设备介入的天然记忆传承方式。”

“可他早就失踪了。”洛茛皱眉，“福利院三年前毁于一场火灾，官方记录显示无人生还。”

“但我在共忆网络里找到了一段残留信号。”希路芝馥打开终端，播放一段模糊音频。其中夹杂着孩童的歌声，歌词断续：

>“风穿过骨头，带来昨天的名字……

>谁在冰里写诗？谁在梦里出生？

>我看不见光，但我听见它们在呼吸……”

“这不是普通的孩子。”她说，“他是‘初视者’??传说中能在混沌中直视记忆本质的存在。Θ的笔记里提过，每隔千年，会出现一个天生能穿透认知屏障的生命体，他们是自然进化的例外，也是记忆共同体的锚点。”

“你要去找一个可能已经死了的神话？”洛茛难以置信。

“如果连神话都不敢相信，我们凭什么对抗那些用谎言编织现实的人？”她站起身，将引魂匣重新系回胸前，“而且，我相信他还活着。因为在每次全球记忆共振时，南极的忆都都会轻微震动一下??就像有人在敲门。”

启程前夜，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站在一片无边的雪原上，远处有一盏孤灯，灯下坐着那个盲童。他转过头，虽然没有眼睛，却准确地看向她。

“你终于来了。”他说，“我等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