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
陆成君不懂她的话。
做过那个成婚的梦后,他一连好几天都很难安寝,欢喜与犹疑都在心里浮浮沉沉,如同沉入井的瓜果,一直不停地冒出水面。
梦里耀眼鲜艳的红绸与她哀伤的抽泣声,都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刚才在书院另一头看见她,他的心便不自觉轻盈起来,连日来的劳神苦思被风推走,只剩下一个念头——
想见她。
而说完那番含糊不清的话后,薛时依用尽了所有力气,揪着陆成君袖口的手也松开,无力地往下滑。
但是被他及时握住了。
陆成君眼前蓦地闪过一些从未经历过的画面,香烟袅袅中,他也曾这样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自己面前没了声息。
虚幻与现实重叠的一瞬,陆成君的心狠狠往下坠,浑身没由来地发凉。他毫不迟疑地将薛时依从罗子慈那里抱走,顾不上旁人的愣怔,只是沉声道:“我带她去医坊。”
沈朝英瞪大了眼,赶紧追上去,“陆兄,等等……陆成君!”
“你这!成何体统啊,”她急得拍自己脑门,然后大手一伸,拦在他面前,“哎呀,把人给我,我抱着去!”
英姿飒爽的女官说话时语气夹着隐隐威胁。
但凡陆成君不听劝,她必定二话不说就上手。好歹是个武官,不精于口舌,但略懂些拳脚。
游芳雪也赶紧拉着罗子慈跑过来,“听沈夫子的吧。”
纵然大景民风开放,他也不能亲自抱人去医坊呀。哎,她这位表哥真是急昏头了。
虽然此时周遭并无旁人,但一会儿走出书院便是四处皆有耳目了。陆成君明白是自己关心则乱,他闭了闭眼,强行把心里的不情愿都压下去,将人给了沈朝英。
如果可以,他不想假手于人。
“你也别太担忧,或许只是暑气过盛,时依没受住。”
沈朝英接了人,见对方垂着眉眼,一副失神模样,也不好多责备,还安慰了两句。
只是她心想,还真叫沈令襟说中了,那厮在薛府用了顿膳便信誓旦旦说薛陆两家往后必有姻亲。她一点苗头都没看出来,本以为是胡言乱语呢。
一行人神色匆匆地出了书院,要上马车奔往医坊。
罗子慈远远觑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罗家马车,又瞧一眼人事不省的薛时依,唇咬得紧紧。她连招呼都没跟自己家中仆从打一声,便毫不犹豫地继续跟着沈朝英他们。
可此时,有一人却不长眼地跑过来,拿一柄玉骨折扇拦在沈朝英身前,开口就问:
“你们这是做什么?”
谁来捣乱?没瞧见别人正着急么。
沈朝英没好气地瞪过去,刚要呵斥,却瞧见薛雍阳疑惑的脸。
“你们带着薛时依要去哪儿?”
他很文雅,看到这如同人牙子拐小孩的场景也心平气和。
罗子慈如见救星,连忙拽住他衣袖,说话又快又急,“雍阳哥哥,时依忽然晕倒了。她今日一直说自己困,散学时毫无征兆地便倒下了!我担心是——”
她蓦地断开话语。
薛雍阳和罗子慈都是对薛时依重生之事一清二楚的人,当然也不会忘记薛时依前世是当初如何不明不白地死去的。她能想到的事情,他只会想到的更快。
男人手里折扇“啪嗒”一声坠地,少见地露出惊慌。
他顾不上其他,当机立断,“医坊不够格,要请御医来。此事你们不必管了,我带人回薛府。”
“不,去我府上!陆府就在不远处,”陆成君摇头,开口道,“我方才已命侍从拿着陆家腰牌去宫中请御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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