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爱吃苹果呢,你们随便选……”
袋鼠一个苹果塞到我嘴里,“少废话,先尝尝,塔斯马尼亚可是苹果之乡呢!”
这个苹果质地坚硬,果皮裂开的小口沁出的汁液酸甜饱满,像第一次吃苹果的味道。
考拉依然坚定地揽着她的旧布娃娃,还体贴地问娃娃:你捏,你想吃哪个?远处一阵风笛和欢快的鼓点响起,集市上的人们都兴奋地呼啦啦跑过去围观。一片草坪上,人们正在演奏风笛和跳舞,大叔们穿着苏格兰传统服饰,及膝的红格裙、白色长筒袜、黑色马甲、帅气的黑呢帽,腰间挂着一个流苏小包,有一个为首的拿着指挥棒喊着口令,年轻的姑娘们踮着脚尖轻快起舞,格子裙边在阳光中跳跃闪烁。
每个人都被这蓝天下自由的音乐声感染了。
曾经的塔斯马尼亚岛是一个囚禁之地,被称为“地狱之岛”。英伦三岛监狱里关不下的犯人,都被用船运送到这里,印度洋和太平洋分界处的这个孤独岛屿,成了一个天然的监狱。
小偷、杀人犯、抢劫犯、流放者,这些社会的不稳定因素聚集到了同一个地方,却开创了一个新的天地。犯人们制作了教堂的精美石雕和细木装饰,犯人们造出了澳大利亚历史上最古老的一座石桥,犯人们不仅开凿船坞,还开始学着造船。塔斯马尼亚岛并没有像大不列颠的上等人预料的那样变成一个死亡的地狱,而是在自治和制衡中走向了自由。
苏格兰和爱尔兰的后代们终于得以在阳光下随心所欲地起舞,吹奏来自北半球故乡的风笛。
自由和禁锢,毁灭和重生,囚徒和公民,往往是同一件事情。
草坪上的人越来越多,游客、买菜的大妈、大眼睛的小baby,都开始随着音乐声起舞,考拉拉拉我的衣服:桑桑,我想去跳舞,你能用你的相机给我拍吗?
我点点头。镜头下考拉领着她的布娃娃在旋转,跳跃,和陌生人围成圈,她的单眼皮笑成了一条缝,脸上却还带着一点东方人的羞涩。她的布娃娃被她和陌生人拉起手,随着跳动摆动着腿,阳光洒在娃娃身上,我看到,娃娃一直在笑。
咔嚓咔嚓连拍了一大堆,考拉翻看着照片,吐着舌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说:真的很好看耶,谢谢你了桑。
我们三个一起往青旅走,准备开始下一站的旅程。我发现袋鼠的手上多了一个小木牌钥匙扣,上面刻着个名字,是个女性的英文名。我说:你这是在集市上买的?
他说:是啊,我们国内旅游区不是也爱卖这种带名字的小挂件。我刚才看到好玩,就买了一个。
我八卦地问:Penny是你女朋友?那她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他笑笑说:是前女友,以前她在悉尼大学读书,我们约了要一起来塔岛自驾的。
考拉问:那你们来过了吗?
袋鼠拍拍胸口,开了个玩笑:喏,我把她放在这里,带来了。
我说:嘿嘿,看来有故事哈,晚上好好拷问一下。
他把焦点转向我:那你又是为什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呢?
我说:婚结不了了,失婚妇女的自我放逐之旅。袋鼠和考拉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都是小破事儿,两个家族谁也不让步,谈崩了。
袋鼠说:别啊,一生要过坎儿的小事太多了,在一起就是最大的事儿。这几天,Penny也要结婚了,我眼巴巴地想结人家还不要我呢。
我说:那你去闹婚啊!痴情汉!
他摇摇头,半玩笑半怅惘地说:没事儿,反正还有来生。
吃过午饭,刚上路的时候,高速上一片坦途,蓝天白云永远在路的尽头,阳光,草场,孤树,太澳洲了。没想到过了DerwentBridge,一头扎进森林,一瞬间天就黑了,无数蜿蜒的急拐,天还下起了冰冷的雨,车窗上不断地起雾,车速陡然降到了30。更奇特的是碰上司机晕车,袋鼠艰难地吞着口水,不停地反复开关车窗,经常突然一手拉住方向盘,猛地把半身探出车外,一边熟练地拐弯一边对着外面哇哇地吐。他那痛苦扭曲的表情,和迎风凌乱的样子,竟让我觉得十分搞笑。
最后他连苦胆水都吐不出来了。他把车停在路边蹲着休息,一阵阵大雾被风推送过来,迷了前路。得换个司机开才好,我没带驾照自然不敢接车。
考拉怯怯地开口:要不,我来开?
我和袋鼠都有些犹豫:你有本儿吗?
考拉说:有,但是我没有开过右盘哦,可以试试。试试就让她试试,我和袋鼠坐在后面,她把布娃娃放在她旁边的位置上,绑上安全带,对她说:我们出发咯!
熟练地打火,放手刹,推档,油门一踩,车飞了出去。
考拉开车和她平时慢吞吞黏糊糊的模样完全像换了个人,风格快准狠,在崎岖的山路上开得飞了起来。这姑娘,有点意思。我让出大半的位置让袋鼠躺下,大概是雾气和呕吐刺激了他的神经,他开始像自言自语一样开始说起那段未履行的旅行。
“她是我们大学班上最漂亮的姑娘,最有才气的姑娘,每年艺术节她都要表演钢琴独奏。”我听了这话,好好的打量了下袋鼠,他三十岁左右,与高富帅完全不沾边,再差点就土肥圆了,人家班花是凭什么看上他了?唉,让他吹吧,反正校花厂花都是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