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前,长安府城。已是晌午时分,城东“好再来”酒楼后厨,正是最忙乱、也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大灶里的火苗蹿得老高,几口大铁锅同时运作,油星四溅,滋啦作响,混合着各种食材下锅后爆出的浓郁香气,形成一股霸道而诱人的烟火气。虎妞系着一条沾了不少油渍的粗布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两节结实的小臂,正站在一口大锅前,手里的大铁勺抡得飞快。虽然如今酒楼生意红火,也请了好几个厨子帮工,但虎妞还是习惯每日到后厨盯着,尤其是几样招牌菜,她总要亲自过过手才放心。用她的话说,“这灶上的事儿,一刻也马虎不得,味道差了分毫,客人下次就不来了!”就在这时,后厨的布帘子被人猛地掀开,张文涛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他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衫,箍的他整个身子胖乎乎的,像个蓝色的皮球。自从开了酒楼后,张文涛好不容易瘦下去一点的身子,又如吹气球般胖了回来。这衣服还是之前虎妞给他买的,他可喜欢穿了,起初穿着还略显宽松,现在穿上去像裹着件蓝色紧身衣。不过,此刻他两眼放光,嘴角咧到了耳根,手里跟捧着啥宝贝似的,人还没到跟前,那大嗓门就先嚷嚷开了:“虎妞!虎妞!快看!明远兄来信了!大哥也来信了!”张文涛扬着手里的两个信封,声音洪亮,几乎盖过了锅铲的碰撞声。他几步就跨到虎妞身边,献宝似的将信递过去,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光彩:“是明远兄和大哥写了送往清水村的信!镖局底下跑府城这条线的商队刚捎回来的!带队的头儿机灵,知道是咱家的信,没直接送,先紧着给送到我这来了!你快看看,肯定是明远兄和大哥他们报平安的!”原来,寄往永乐镇一带的信件,无论是走官驿还是托付给其他镖局,大多会先汇聚到长安府城这个枢纽。不过咸宁县乃至永乐镇一带的邮路,张家镖局经营多年,根基深厚。因此,很多信件最终都会转到张家镖局,由他们顺路的商队捎带回镇上。负责处理信件的管事知道少东家的岳家就是清水村王家,发现信件后,这等拍马屁表功的好机会岂能错过?于是,连忙亲自将信送来了酒楼,交到了少东家张文涛手上。虎妞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脸上瞬间也绽开惊喜的笑容。她赶紧放下锅铲,在围裙上用力擦了擦手,接过那两封信。虎妞一眼就认出信封上熟悉的字迹,王明远的字清隽有力,王大牛的字则略显粗犷潦草,但都透着家人的亲切感。她心里一阵激动,好几月了,终于有兄长的消息了。她先拆开了王明远的那封,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读了起来。然而,当她读到信中内容时,目光却猛地凝住了,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见到了二哥?买饭的大爷安好?二哥平安?”虎妞低声重复着这两句,心里咯噔一下,泛起一丝疑虑。三哥去见了二哥吗?怎么三哥这信写得……有点奇怪?像是在特意强调什么?边关有风波?有惊无险?还特意叮嘱家里不要听信流言?她了解三哥王明远,他心思缜密,写信向来条理清晰,很少会用这种看似随口一提、实则意有所指的语气。这不像他平常报平安的风格,倒像是在……提前铺垫什么?或者是在隐晦地传递一个消息,让大家先有个心理准备?正当虎妞捏着信纸,心头疑云渐生之际,后院门口传来一阵车马声响和熟悉的吆喝声。是经常给酒楼送菜的老汉刘大爷,赶着驴车来了。刘大爷是个热心肠的大嗓门,一边帮着伙计卸菜,一边就扯着嗓子跟后厨的人唠嗑。他显然也是刚听来了新鲜事,迫不及待要分享:“哎呦!王掌柜!张少爷!你们俩还在这儿忙活呢?出大事了!天大的事儿!”刘大爷一脸的神秘兼惊骇,声音不自觉又拔高了几分。“我刚从城西菜市过来,听那儿的人都在传!说西北边关打了大败仗!我的老天爷呦!是定国公!程老国公爷的队伍,让人给埋伏了!说是……说是全军覆没啊!尸横遍野!惨得很!连国公爷他老人家……都、都生死不明,怕是……唉!”这番话如同一个炸雷,猛地劈在虎妞耳边!她浑身一僵,手里的信纸差点掉在地上,脸色瞬间白了三分。边关……败仗……全军覆没……生死不明……这几个词像冰锥一样扎进她心里!她猛地想起三哥信中那几句突兀的“安好”、“平安无恙”、“勿信流言”……原来如此!那“买饭的大爷”指的恐怕就是国公爷,“二哥平安”更是直接点明关键!原来三哥应该早一步收到消息和大哥赶去了边关,见到了二哥,确认了一切平安,所以写信回来!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想到这里,虎妞刚放下去的心又一下子提了起来!边关出了这么大的事,消息肯定捂不住,很快就会像风一样刮到老家。爹娘要是从别人嘴里听到这骇人的传闻,没有三哥这封信提前打底,那还不得当场吓出个好歹来?不能再等了!必须立刻回家!虎妞当机立断,也顾不上细看大哥的信了,一把将两封信塞进怀里,扭头对还在愣神、显然也被刘大爷的话惊着的张文涛急声道:“文涛哥!别愣着了!赶紧套车!咱们得立刻回清水村!现在!马上就走!”张文涛被虎妞这突如其来的急切弄得有点懵,但也很快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点头:“哎!好!我这就去套车!”他也顾不上跟刘大爷多打听细节了,转身就往后院马厩跑。虎妞则飞快地解下围裙,跟后厨管事的简单交代了几句,也急匆匆跟了出去。酒楼后院,张文涛已经手忙脚乱地把那匹平日里拉货的驽马套上了车辕。这马性子温吞,平日里走惯了平稳的路,速度实在算不上快。虎妞心里急得像团火,也顾不上挑剔,一把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连声催促:“快!文涛哥,赶快点!咱们得抢在流言前面到家!”张文涛应了一声,坐到车辕上,抓起鞭子,学着平时车夫的样子,“驾”地喊了一声,轻轻抖了抖缰绳。走了大概十几里地,离城渐远,官道上的行人车马也稀疏了些。虎妞透过车窗看着外面缓慢后退的景物,心里的焦灼越来越盛,忍不住探出头催促:“文涛哥,你能不能让它再快点?照这个速度,后日也到不了家啊!”张文涛脸上有点窘迫,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尽量了呀……这马今天好像有点懒,不肯快走……”他其实心里更虚的是另一件事,憋了半天,还是红着脸小声坦白:“虎妞……其实……其实我以前都是坐车的,这……这是我第一次亲手赶车……”虎妞:“……”她简直无语问苍天!怪不得这车走得跟老牛拉破车似的!:()全家天生神力,我靠脑子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