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禁道:“皇上晚上可不要贪凉。”
他翻了个身,没有答话。
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他翻过身来,突然冒出一句:“瀟湘,我哪点不如皇兄?”
王瀟湘一愣,对於先储的事情,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但是却从未如此露骨地谈论过,仿佛尚睿又成了那个十多岁的青涩少年。他没有姐姐,与兄长间也不亲厚,有长长一段时间,少年时的他竟然当王瀟湘是长姐一般。
王瀟湘嘆了一口气,她猜测或许他並不是在问她,而是在透过她问另一个人。
“皇上自然是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可若是一对平凡的恩爱夫妻,妻子会认为她的丈夫虽不及皇上万一,却是她心中无可替代之人。就像皇上为社稷选贤,许多人的文章也分不出高低,只因为皇上喜欢便是好的。”
其实,何须她多言。他如此睿智聪慧,哪里是需要问別人答案的,只是自己身陷此山中,寻不到出路而已。
四
已是深夜,而李府里夏月点著灯在自己屋里背著今日从李季那里借来的医书,她没有誊写,害怕自己离开的那一天压根没有机会带上这些笔记,於是便牢牢地捡些要紧的东西记在脑子里,逐字逐句,一遍又一遍。
从李季答应教她治病的那一天起,她几乎夜里就没有在床上睡过,偶尔累了伏案打个盹。
她再也没有挨过那张床,似乎一碰就会记起那一夜的尚睿。他站在那里,弱得一阵风都可以吹倒,却一副倨傲狠戾的模样对她说:“喻昭阳,你贏了。”
是不是贏在倒足了他的胃口?
黑壁崖下的他和这房中盛怒的他,哪一个才是真的?
这时候,荷香在自己榻上不知道做了什么美梦,“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被子也踢掉了。夏月走过去替她拉了拉被子。
而后,她又回到桌前。
油灯里的油又添了两次,直到晨光熹微,她才昏昏沉沉地趴在桌案上,虽然毫无睡意却乏力极了。
荷香好眠了一夜,早早就起了。她以为夏月趴著睡著了,便轻手轻脚地將旁边的衫子小心地搭在夏月肩上,然后默不作声地收拾了一下,去准备早饭和热水。
想起今天李季要考查的功课,夏月起身去喝了杯凉茶,强打起精神,继续看书。
才翻了不到三页后,“砰”的一声,荷香推门而入,嚇了夏月一跳。
荷香瞪著双眼,慌乱地说:“小姐,王淦……”
在荷香遇见余音儿之后,夏月將王淦和自己之间的事告诉了荷香,所以荷香格外注意起这个人来。
“怎么?”夏月抬起头问道。
“王淦死了,”荷香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死在相府门口,今早才被发现。”
夏月猛然从桌前站了起来,顿了一下,缓缓问道:“怎么死的?”
荷香急促地呼吸著,將刚才在厨房听来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原来自从余音儿在闹市拦轿之后,王淦就没了踪影,廷尉府还画了像四处张榜,结果今天天刚亮相府门房去开门,发现门口坐了个人,本以为是醉鬼或者是要饭的,门房便过去招呼,没想到却是死透了的王淦。
大街上出现一具死尸,本来就是稀罕事,何况还是在权倾天下的相府门口,死的又是王家的王淦。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半个帝京都炸开了。本来余音儿当街为姐伸冤的事情就尽人皆知,如今更有人说是女鬼前来索命。
夏月紧张地听完荷香的一席话。
荷香又道:“小姐,你说是不是他坏事做多了,老天终於开眼,来了报应?”
夏月脑子嗡嗡嗡地响著,心思已经不在荷香身上。她想起了一个人——子瑾。
“他来了?”夏月喃喃自语道。
“谁?”荷香没听明白。
夏月並未回答,匆匆看了荷香一眼,忽然急切地提脚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