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柱带着命令走了,院内令人窒息的紧绷感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和茫然。微凉的夜风拂面,带着露水和草木的清冷气息,稍稍驱散了胤礽脑中的混沌,他动了动,默默放开了石蕴容的手,石蕴容面色一顿,抬眸看了眼他,神色有些许的不自然。“咳!”胤礽轻咳一声,避开她的视线,迈步向前走了一步。二人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站在青石板铺就的庭院中,共同仰望着同一片深邃的、缀满星子的夜空,月色如水,静静流淌在彼此之间,照亮了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隔阂与往日积下的冰霜。他们成婚一载,除开石蕴容重生后这几日的放肆,往日多是“相敬如宾”,这“宾”,是宾客,是外人,是恪守礼法规矩的疏离,他因皇命而娶她,她因家族使命而嫁他,他们会在外人面前默契地扮演和睦,会在面对兄弟妯娌时一致对外,也会因后院那些妾室,在寝殿内冷言相向,甚至在她重生后的有意挑衅下,大打出手,可此刻,没有外人,也没有争斗,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颠覆一切的风波,那些日常的摩擦和怨怼,在此刻显得如此微不足道,然而,多年的习惯并非顷刻能改,骤然卸下心防后,两人反而生出几分不知所措的尴尬,胤礽想说些什么,譬如一句道谢,又或是为自己方才那一瞬间的动摇解释几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矫情且苍白,他最终只是负手而立,目光从夜空落向远处模糊的宫墙轮廓,喉结微动,低声道:“今夜……风有些凉。”这话干巴巴的,甚至有些蠢,完全不像一个刚差点做出惊天之举的储君该说的。石蕴容在他身后半步之外,闻言微微怔了一下,他们有多久没能像这样好好地、亲近地说过话了?她拢了拢身上并不单薄的披风,同样觉得这开场白生硬无比,若是上辈子,她或许会客气而疏离地应承两句,便顺势告退,若是按照她重生回来后这几日的做法,或许会懒得应付或是讽刺几句,便直接转身离开,但今夜不同,她看着他挺拔却透着一丝孤寂僵硬的背影,想起他方才那挣扎得几乎碎裂的眼神,心头那点因上辈子多年积怨而产生的芥蒂,竟奇异地淡去了两分,她没有像前世那样用规整的礼仪回应,也没有讽刺或转身,只是顺着他的话,也看向那片星光点点的夜空,声音比夜风更轻柔几分,“是啊,但好在云层不厚,明日应该是个晴天。”没有称“太子爷”,也没有用敬语,只是一句寻常的、甚至有些索然无味的平淡接话,胤礽身形却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一丝,他听出了这细微的不同,两人之间那堵无形的、厚厚的墙,似乎被今晚的惊心动魄撞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星光得以透过裂缝,洒下一点陌生的、微暖的光亮。……又是一阵沉默,但这次的沉默,不再全是尴尬和疏离,反而滋生出一丝奇异的、共享了一个巨大秘密后的宁静与共谋感,他们依旧不亲密,依旧隔着累日的疏远,却仿佛第一次站在了同一侧,看到了彼此铠甲下的另一面。“你……”胤礽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些许防备,“方才所言,很有道理。”石蕴容微微垂眸,看着地上两人被月光拉长的、几乎要交叠在一起的影子,轻声道:“我,只是……说了该说的话。”她依旧保持着分寸,但那句“该说的话”,却包含了太多——为臣的本分,为妻的规劝,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超越政治联盟的关切。胤礽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着,石蕴容也没有离开。夜风吹过庭院中的玉兰树,树叶与花苞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窃窃私语,议论着这对最尊贵又最陌生的夫妻之间,这罕见而脆弱的平静一刻,他们像两艘一直并行却从未靠近的船,在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浪后,终于得以在暂时的平静里,望见了对方船上摇曳的灯火,虽然依旧遥远,却不再是完全陌生的航行者。……博格和屯的御帐内,炭火噼啪作响,驱散着边塞的寒意,康熙半倚在卧榻上,身上盖着厚重的裘毯,脸色虽仍有些病后的苍白,但一双眼睛却锐利如鹰,毫无昏沉之态,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透露出他内心远非表面那般平静,帐内气氛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梁九功等奴才垂手侍立,如同泥雕木塑,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索额图仍旧跪在地上,,!经过了一天一夜,他那双腿早已没了知觉,却不敢有丝毫动作。康熙醒来已有一日,却严令封锁消息,甚至连军中大多人都仍以为皇上尚在昏迷,他在等,等一个他既期盼又隐隐恐惧的结果。每一刻的等待都如同在火上慢慢煎烤,康熙脑海中闪过无数念头——保成是否会趁机调动京中兵马?是否会拉拢朝臣?是否会……做出那历朝历代最不愿见到、却又最常发生的悖逆之事?他甚至能想象出京城此刻可能正在上演的暗流涌动,那种对至高权力可能被最器重、最疼爱的儿子觊觎的猜忌和寒意,比他此刻所受的风寒更刺骨几分,康熙的眉头不自觉地锁紧,帐内的气压愈发低了。“万岁爷,京中密报至!”突然,帐外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通报。康熙猛地坐直了身体,手中的玉珏下意识地握紧,“传!”他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眨眼间,一名风尘仆仆、身着夜行衣的暗卫疾步入内,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封密封的信函,气息尚未喘匀,“启禀万岁爷,毓庆宫……已有动作。”康熙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他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帝王的威仪,示意梁九功接过信函,梁九功肃着一张脸,缓缓将信函接过呈到康熙手边。康熙深吐出一口气,微微直起身接过,透过这薄薄的信封,他几乎能预见到那里面,写着他最不愿看到的、保成急于夺权的证据,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内心勾勒如何应对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呼——终于写出来了,?这章是我在开书构思时最先设想好的场景,在我心里是比开篇还要重要的部分,现在终于写完了,?虽然可能还有些许不足,但自己看着还算满意嘿嘿:()清穿:救命!太子妃她又在揍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