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坚守不住,又待如何?”
“齐王击败代王,不仅收回赵地,代地也将落入他的囊中,”周授叹口气,“那么天下就是蜀齐相争,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在下却认为,如果齐王击败了代王,反而能将蜀王和楚王的锋芒引向齐王,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你在暗中支持齐王?”周授大惊,“这种事情,为什么不与我商量?”
“下官没有与齐王联络。”支益生说,“可是单狐山的少都符已经被齐王笼络,现已离开洛阳,奔赴上党郡。”
“就是齐王的那个使者?”周授大悔,“早知如此,我应该把他羁押在洛阳。”
“已经迟了,”支益生额头冒出冷汗,“少都符已经走了两日,现在应该已到上党。”
上党郡城郭建立在太行山最南端的高峰丹朱岭绝顶。丹朱岭以西是长平一带的平原,北方和东方各有两条太行山的余脉连接丹朱岭。齐王姬冲已经率领大军在此镇守数月。
上党郡之北方山脉的长城是战国时期魏国修建,东方长城是战国时期韩国建造。现在这两条连绵在太行上的长城,成为了齐王调动兵马和粮草的通道。
少都符走在上党郡的城墙上,看见齐地和赵地征召的士兵,仍在陆陆续续地从北方和东方上的长城到达。有了这两条运输的通道,齐王的兵马正在源源不断地会师。
少都符离开齐王去往洛阳不到一月,现在回到上党郡,齐王的兵马已经从六万膨胀到了十六万。
十六万兵马聚集,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特别是在上党郡这种高山之地,各路追随齐王的兵马,拥挤在上党郡四周,军队的调动十分困难,而且还需要庞大的粮草补给……
如果齐王不在短时间内引兵西进,这些来自赵地和齐地的队伍,就是随时会变乱的隐患。
少都符既然能想到这点,齐王应该比他更加焦急。
少都符走向上党郡城郭内的后羿射日神殿。相传当年金乌十兄弟齐聚天空,大地焦枯,后羿射下九只金乌,被后世称呼为“大羿”。而后羿射日的地点就在如今上党郡丹朱岭绝顶,也就是现在后羿神殿的位置。齐王进驻上党郡后,没有居住在上党郡的内府,而是将王帐设在后羿神殿,以显示齐王的威严。
少都符作为使者回来,齐王已经在神殿内等候。
齐王年近五十,身体魁梧,面色赤红,髯须刚硬,穿着青色的长袍,坐在大殿内后羿神像之下。
少都符走过齐王内臣,到了齐王面前,向齐王叩首。“洛阳城内,大司空张胡的地位岌岌可危。”
“孤已经知道了。”齐王的声音洪亮,在大殿内回绕,“三公失势,现在做主的反而是廷尉周授。”
少都符点头,“圣上并未昏聩,在皇宫内招揽了道家术士首领,将国师滕步熊拿下,大司马郑茅的兵权已经被削夺,大司空张胡也无计可施,在府中忍隐。”
“那么孤与太傅张胡之间的约定,已不可行。”齐王恨恨地说,“周授这个首鼠两端的小人,是一定不肯让孤率军通过洛阳城南,奔赴长安了。”
“周授的来历非常,”少都符说,“殿下之前小看了此人。”
“孤也知道,圣上册封周授为国师,地位反而超过了三公;而且天下道家也已经得到了消息,龙虎天师张魁将要统领天下道家门派。张魁是五斗米道后人,孤早已知晓。只是廷尉周授,此人一直默默无闻,竟然凭借圣上在内宫的政变,突然崛起,他一定大有来头。”
“周授是诡道传人,”少都符慢慢地说,“可能是当年淮阴侯一脉的后人。”
“那可真是巧了。”齐王大声说,“两个齐王,可是要在大景的天下分个胜负。”
楚汉相争的时候,淮阴侯韩信曾被刘邦封为假齐王,后封齐王,这个典故大家都是知道的。
“周授一直都是圣上安插在张胡身边的耳目,”少都符说,“没有他的布置,圣上也无法一举在内宫政变,将三公压制。”
“不让孤通过洛阳城南,攻打蜀王,就是这个周授的意思?”齐王握紧拳头,狠狠砸在长案上。
“其实殿下也明白,”少都符说,“这是圣上的意思。”
“圣上不让我去长安,击杀蜀王,”齐王恨恨地说,“分明是偏袒蜀王,不让孤为太子报仇。”
“殿下,太子遇刺一事,下官在洛阳城内所闻,可能并非是蜀王所为。”少都符鼓起勇气说道。
“不是姬梁还能有谁!”齐王喝道,“天下谁人不知,蜀王要把自己的世子姬康推举为皇储,因此杀了我儿姬缶。”
少都符沉默,这一点,实在是无法辩驳。太子姬缶死后,皇储之位,只有蜀王世子姬康最为合适。
“楚王逆流而上进入蜀地,已经败了,”齐王的声音小了一些,“看来是受圣上的派遣。楚王现在可能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楚地广阔,齐王有没有想过南下颍川,过南阳,直入樊城,抢在蜀王之前占据荆州,统领楚地?”
“晚了。”齐王摇头,“孤本有这个打算,正要举兵南下,不料代王背后发难,占据了赵地,现在已经陈兵井陉口。孤若南下,代王的军队就会从井陉口出兵,占据整个豫州,与洛阳北军会师,隔断孤与齐地之间的粮草联络。”
“殿下不掠楚地,”少都符失望地说,“一旦蜀军顺流而下,占据荆州,以蜀王的声势,殿下就难以争锋了。”
“蜀军的主力在雍州长安,暂时还腾不出兵力攻占楚地。”齐王摆摆头,“偏偏孤要有这个时机,代王姬房这个碌碌无为的昏王却突然南下夺了赵地。这绝不是代王能把握的战局之势。”
“殿下的意思是,更有高人在暗中谋划?”
“希望不是如今得势的国师周授,”齐王说,“如果此人有这等能力,就是孤识人不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