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授将手摊开,手掌朝上,托着一个小小的蜡烛。
“原来国师不仅听弦无双,”支益生说,“最擅长的是游走于阴阳的看蜡之术。”
“这是诡道开创宗主鬼臾区真人的本领,可混淆阴阳,”周授掏出三根蜡烛,分别交给三位仙山门人,“诸位进入龙门关后,一定不可让鬼蜡熄灭,一旦熄灭,三位的肉身就显于阴间。”
“原来如此。”少都符立即醒悟,“整个龙门关已经被篯铿笼罩,与阴间无异。”
任嚣城问:“可是我们该如何进入城门,躲过鬼兵和篯铿的眼睛?”
“各位马上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周授回答。这时候北府军身后发出了巨大的尖啸,几十个巨大的身躯闯入北府军阵中。
北府军顿时大乱,匆忙与这些巨大的身躯交战。
“山魈!”支益生心情震动,“都是堆放在玄水以南岸边的齐军尸骸所化。”
北府军与几十个山魈混战一团,龙门关北门之下又是混乱不堪。
城门上的篯铿脸庞空洞的双眼,仍旧在不停地游移,终于停止下来,直直地看向北府军后方。
三位仙山门人忍不住向后方看去,只见一辆皇室所属的马车停在乱军之后,滕步熊从马车上走下来,举着一顶金黄色的华盖。
然后马车上慢慢走下一个人来,双脚踏上平地。这人全身白衣,长发披肩。
“圣上!”支益生惊呼。
篯铿的脸庞突然扩大数倍,后方的浓密黑雾不断翻滚,而一袭白衣的圣上身边,数十名禁卫站立成圆形,手中长戟朝外,保护着中央的圣上。
圣上头颅扬起,眼神与篯铿对视,镇定非常。
“三位贤人,”周授急忙说,“现在可以进入龙门关了。”
支益生、任嚣城、少都符三人被篯铿和圣上之间的对视震慑,现在才如梦方醒,每人各自点燃了鬼蜡,走到龙门关北门前,依次踏上云梯。
支益生先行,少都符最后,少都符回首询问周授:“徐无鬼没有鬼蜡,如何躲避鬼兵?”
“中曲山清阳殿本就是西方至阴门派,”周授说,“冢虎本就并非人类,哪里需要什么鬼蜡。”
三位仙山门人踏上云梯,一步步走入北门,身后北府军仍旧在和山魈混战,篯铿的脸庞仍旧在与圣上对视。
云梯之下的无数白骨手掌,仍旧在云梯上胡**索,都被三人轻巧躲过。
说完,带着两位皇子,走进龙门关南门。
徐无鬼和姬不疑、姬不群走进龙门关南门。可是身后的十六抬大轿,没有一个轿夫再愿意前进一步。
轿夫不是瞎子,他们不敢违背楚王,已经跟随徐无鬼一路到了龙门关,这龙门关内黑雾笼罩,阴风阵阵,只要不是疯子,或是必须要通过的徐无鬼和两位皇子,任谁也不敢进入。
徐无鬼左右为难。他本就是个不善于计划的散人,万事都是临机应变,总是抱着事到临头有解决之道的心思,带着郡公主到了龙门关,可是现在这个难题,还是无法解决。
徐无鬼现在也不敢丢弃郡公主,将郡公主的尊贵之身留在龙门关南门,或让轿夫抬着郡公主回去。楚王已经顺江而下,与郑茅去了建康。
“现在该怎么办?”徐无鬼看着两位殿下。
两位年幼的殿下,哪里有什么办法。
就在徐无鬼后悔,不该答应楚王,让自己带着郡公主的时候,南方道路上来了一队军马。
“难道是赵牧又回来了?”徐无鬼正想着,军马中一骑飞快地奔到了南门之下。当看清马上是什么人的时候,徐无鬼一颗心放下来了。
来人是蒯茧。
蒯茧轻松翻身下马,走到徐无鬼面前,拱手施礼。徐无鬼看到蒯茧,已经不再是雍州凤郡时候那个庸碌的郡簿,本来白净的脸皮,现在焦黄枯槁,显出风霜的颜色,人也消瘦了很多。但是身体显然比以前精壮了。
徐无鬼拱手回礼:“蒯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蒯茧的眼神热切,“干将军遣我来龙门关打探徐先生的下落,没想到竟然真的见到了先生。”
“干奢现在好吗?”徐无鬼随即又笑,“他当然很好,现在他已经占据了荆州。”
“干将军很好,”蒯茧说,“成汉王和干将军,在楚、蜀两地,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蒯茧看了看两位皇子,“先生看来已经听说了,我们打败了齐王军队,战胜之后,才听说率领齐军的是天下第一名将赵牧。”
徐无鬼感慨地说:“虽然有《太公兵法》,但是兵书是死的,真正在战场上决策和调动,需要的是干奢自己的天纵之才。”
“的确如此,”蒯茧说,“干将军让我来龙门关打探先生的下落,就果真遇到了先生。他真的是算无遗策。”
徐无鬼看着蒯茧,短短一年时间,这个平庸的官吏,就已经完全不同。干奢率领的沙亭军在荆州战胜了名将赵牧,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军功,可是蒯茧并没有对这场战役夸夸而谈,只是一句话轻松略过。真不知道沙亭军在古道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境地,把一干老弱的乌合之众,变成了天下精兵。
“我有一事相求,”徐无鬼郑重对蒯茧说,“干奢没有猜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