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师父又偏偏教授了你保命的法术。”干奢说,“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不同吧,你是仙山门人,各种幸运加持。因此能让你在民间肆无忌惮地玩耍。”
“你这么一说,”徐无鬼点头,“还真有点道理。即便到了现在,我仍然不觉得有把我逼到绝地的危险。”
“比如你就能找到离开蜀地的古道入口,”干奢指着前方的道路,“沙亭军跟着你,多次避开了劫难,也是十分的幸运了。”
“希望我的运气能够一直延续下去。”徐无鬼说,“直到我找到足够修补丹炉的玄铁。”
“你有没有想过,”干奢说,“其实你我之间,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人,你所有意识不到的优势,都是我这一生无法追求的境遇。”
徐无鬼愣了一下,“兄弟,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干奢苦笑了一下,“徐兄,当我们沙亭军走进古道,就是我们分别的时候了。”
徐无鬼挠头,“我跟着沙亭一路迁移,几千里都过来了,为什么临到终点,却对我说这句话?”
“沙亭军已经卷入了乱世之中,今后的路途会更加坎坷艰险,”干奢说,“即便抵达巫郡,我也不认为我们的处境会有所改观。天下大乱的趋势已经显现,巫郡绝非我们沙亭军的终点。”
“那又怎样?”徐无鬼说,“我们继续在乱世之中求得生存之路就是。”
“不是的。”干奢说,“沙亭军不能永远依靠你的运气来庇护,如果这样下去,当你找到了天外玄铁回山,我们沙亭军还能依靠谁?”
“那就是我们沙亭军命中注定的结局了,”干奢的眼光锐利起来,“但是我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凭借我们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乱世之中生存下来。”
“不好玩了,”徐无鬼的心情沮丧,“一点都不好玩。”
“你是仙山门人,你可以游戏天下。”干奢冷静地回答,“而我们要活下去。”
“没有我的指点,”徐无鬼说,“你们怎么通过这个江底的古道?”
“如果沙亭军连这条逃命的道路都走不过去,”干奢微笑,“那么也就没有资格生存在乱世之中。你已经看到了一路上,雍州守军、蜀王、还有楚王,是怎么对待我们沙亭的,我们要活下去,就必须要独自去面对所有的劫难。我们沙亭军的先祖北护军,必定不是凭借他人的庇护而在战场上生存的。”
“那我该去哪里?”徐无鬼茫然地问,“我离开沙亭军之后,我该去什么地方?”
“你有你自己的路要走,”干奢说,“而且道路坦**,现在你去投奔蜀王,或者楚王,都能够逆转他们之间的战局形势。你不应该如同任嚣城所说的那样怯弱。你有天命加身,不该永远和我们沙亭军为伍。跟着我们沙亭军,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天外玄铁,只有蜀王和楚王这样的大人物,才能帮助到你。”
徐无鬼不知所措,“跟我想的完全不同。”
“徐兄,我们金兰一场,”干奢向徐无鬼拱手,“现在就此别过了。”
“我们还能见面吗?”徐无鬼问,“如果你们能走过古道。”
“走过了古道,还要跟巫郡的北戎署交战。击败北戎署,占据了巫郡,巫郡夹在蜀地和楚地之间,两王都不愿意看到沙亭军扼据他们的战略要冲……只要他们任何一方能够腾出手来,就会来讨伐我们。而这一切,都只能靠我们沙亭军自己去面对了。可是我希望和你能够有相见的一天,如果那时候我们相见,你可能是谋略天下的术士,而我是威震一方的将领。”
“我还没有准备好。”
“我也没有。”干奢低沉着声音,“可是没人给我们时间去准备了。”
徐无鬼还想说些什么。
沙亭军已经走远,留在最后的蒯茧大声召唤干奢:“干将军,前军已经发现了八阵图,在一个天坑里面。”
干奢张开臂膀,跟徐无鬼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走开,追向沙亭军。徐无鬼向干奢的方向踏出一步。
“别跟过来。”干奢似乎能看到徐无鬼的动作,“告辞!”
徐无鬼看着干奢追上了沙亭军,渐行渐远。干奢和蒯茧走在队伍最后,两人似乎在交谈,应该是蒯茧在询问徐无鬼为什么要离开。干奢并没有回答,而是催促沙亭军后队,加快行进的速度。
徐无鬼目送沙亭全军走入一条山坡上的小路,翻过一道山峦之后,就被大山隔挡。
徐无鬼转身,看向南方。
四个飞火珠从四个方向,划过天空,落到白帝城山顶。白帝城上顿时升起一片大火。
距离徐无鬼最近的那个木车,在片刻之后,摆臂高扬,第二轮飞火珠又飞向了天空。
任嚣城的攻击开始了。
这不是徐无鬼第一次见到战争,在凤郡,他见识过黄化吉带领流民攻打城池。当时流民叛军把凤郡守军击溃的场景,徐无鬼一直没有忘记。情绪高昂的流民,吓得慌乱不堪的凤郡守军,在徐无鬼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记忆。
那是徐无鬼第一次见识到战争的残酷、血腥和暴虐。
可是现在,当徐无鬼看到任嚣城指挥着蜀军攻打白帝城的时候,他明白了,凤郡之战与眼前的白帝城攻守战相比,只能算作村氓的斗殴。
最大的区别在于,凤郡之战没有职业军队的节奏,而这个节奏,必须要由训练有素的军人才能保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