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事,”任嚣城对郑茅说,“太子姬缶已薨,大景天下已有乱象,为了稳定时局,应该早日确立皇储。”
“现在血缘最近的皇族子弟,蜀王世子姬康十九岁,最为合适。”郑茅连忙说。
蜀王似乎没有听见郑茅的巴结。任嚣城说:“那么烦请大司马在圣上面前,将这句话再说一遍。”
郑茅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知道自己的性命,能熬过今日。于是拱手告辞,转身走下舳舻,回到龙门关。
蜀王看着郑茅走入西门,问任嚣城:“圣上会答应吗?”
“属下不知道。”任嚣城回答。
“圣上会答应的。”小甑对蜀王说。
“答应了,”蜀王问,“寡王又该如何?”
“殿下就坐实了刺杀太子姬缶的罪名,”小甑回答,“不得不与齐王在龙门关一决高下。然后北府军从龙门关内斩断蜀军后路,蜀军首尾不顾,很难全身而退。”
蜀王点头,“小甑说得对。”
“可是这是圣上一厢情愿的计划,”小甑又说,“圣上的计划里,蜀军没有舳舻。”
“那寡王该如何决策?”
“蜀军驻守在龙门关外,”小甑说,“不出十日,洛阳宫中必乱无疑。”
蜀王面无表情,用手摸了摸胡须。
这是蜀王内心喜悦时的动作。
洛阳皇宫的丹室里,圣上似睡似醒,龙虎天师张魁正在替圣上把脉。张魁微闭双目,脸色严峻,手指轻轻地抖动。郑贵妃把圣上的左臂放回,又抱了右臂到自己的膝盖上,张魁把手指按在圣上的寸口。
郑贵妃轻声问张魁:“圣上的身体……”
张魁收回手指,“滕步熊与圣上炼的鹿矫,药引凶猛,鹿茸、何首乌与丹砂的用量,超过了正常数倍。即便是修道术士,也难以抵挡药力。普通人服后,一时三刻必死无疑。圣上被滕步熊暗算,能撑到现在已经是难得,可是……”
张魁当然不敢说出大逆不道的断言,但是丹室里的所有人都明白张魁的意思。
支益生、曹猛、郦怀,还有十几个道家宗主,都匍匐在地上。蜀王和齐王陈兵龙门关两侧已经七日,可是现在圣上却在丹室议事的时候,突然昏厥。
洛阳城表面上威严,震慑四方,可是外强中干,圣上已经行将就木,龙门关外的二王,既不退兵,也不入洛阳觐见,可见他们都在等待圣上驾崩,宫中无主之后,再入洛阳,就免去了谋逆的罪名。
圣上的眼睛睁开了,口中嗬嗬两声,郑贵妃和曹猛立即将圣上扶起。圣上将身体倚靠在曹猛的肩膀上,勉力说:“太傅呢?”
“大司空张雀已经将太傅张胡的遗体,送回了洛阳,”支益生说道,“明日下葬。”
“老师在邙山的墓穴修砌得如何?”圣上问。
“安灵台已经一切安排妥当,”支益生回答,“以公爵礼厚葬。”
“加陪葬九器。”圣上声音轻微,歇了一会儿,又说,“坟砌高四丈,以王公礼。”
“圣上仁慈。”支益生说道。
“大司马还在外面等候?”圣上又问。
“大司马郑茅在丹室外候罪。”支益生说,“跪了五日了。”
“别让他进来了,”圣上说,“他是来给蜀王世子姬康立皇储说情的,朕不想听。”
“那怎么处置大司马?”支益生问。
“既然他揽了立储的活儿,”圣上咳嗽起来,郑贵妃轻抚圣上的胸口,圣上吐了一口浓痰,曹猛用丝帕接住,圣上继续说,“让他去找两个皇子吧。找不到,就别回来了。”
“可是当下,蜀王与齐王陈兵龙门关,都有以世子为储的图谋,”支益生说,“该如何应对?”
“各位觉得呢?”圣上问。
支益生看了看丹室里的各个道家宗师,这些人虽然都是天下道家各门派首领,对天下纵横大事,却一无所知,哪里拿得出主张?
曹猛和支益生对视一眼,支益生鼓起勇气,跪下来,垂头对圣上说:“如今之计,莫如招蜀王世子姬康入宫,立为储嗣。命大司空张雀打开龙门关西门,率军退出龙门关,退守洛阳。蜀军占据龙门关地势,逼退齐王。”
“那岂不是顺了蜀王的心意?”张魁看着支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