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长卿正色道:“我家的女人都是做大事的,哪有功夫去读乱七八糟的闲书?做闲事?”
西州人都喜欢实干,读书也功利,只读功法、冶炼、矿产、制器相关的书籍,坚信说不如做,西州的所有考核都重视实际操作。
他的姐姐们都是炼器天才,能把熔炉里的火焰控制到极致,矿石在手里就像柔软的泥土,想捏成什么样就捏成什么样,轻松把控任何铭文法阵里的精妙变化,做出一把把惊艳的神兵利器。
他的舅舅和表哥们也很出色,个个都能看地貌和土壤准确找到矿藏,确认矿洞位置,还能轻松分辨出矿石的细微不同。
他也尝试过跟舅舅去学采矿,舅舅教了大半年,考核时拿出三块一模一样的黑色矿石,让说出名字,他又看又闻又舔又称重量又算体积,花了大半天时间,猜是陨星矿。
舅舅很失望:“这是黑乌矿、月星矿和星星石,相差甚远,你怎么就认不出呢?”
灵矿石皆在神魔之战前形成,缠绕着灵气和魔气,混合出不同的形态和气息。
在西州,三岁的小孩都不会弄错这几种基础灵矿石,他却天生有缺,无法感知气息,看不见灵矿石的真实形态,所以怎么都考不及格,遭人嘲笑。
天下第一炼器世家,竟有这般的废物,难以言表……
屠长卿羞愧极了,那段时间,家里的气氛很低落,姐姐们说话都不敢大声,唯恐刺激了宝贝弟弟的小心肝,不知如何安慰,便鼓励好好读书。
他也彻底放弃冶炼和采矿,更加沉迷书海,也曾查找资料,画图复原过一些古籍里的武器和法器,画画符咒,算算账本,算是给家里做贡献了。
如今,这些糗事是决不能说的,虽然不明白岳父为何惊讶,但他好像不怎么擅长背书,那就从背书下手。
宋医师是个医修,擅长看病、针灸、膏方和炼丹。
屠长卿博闻广记,姐姐给他收集书的时候也不管什么类型,但凡健康无害,统统一车车送来,所以也看过不少医书。
他谦虚道:“我看过《广林药谱》《医经》《寒病集》《百草谱》《周林仙丹方集》《圣济医典》《脉论》《灵脉经》《修行宝丹集》等一千六百三十四本医书,虽然只看了一遍,但过目不忘。”
当年,他尝试按书里的方子炼丹,感受不到材料的区别,把丹炉给炸了,还不信邪,反复实验,炸了十几次,怀疑丹方是假的,结果姐姐在旁边看会了,随手试了一次,直接成丹。
屠长卿想到就有点心虚,眼神飘忽,笑容尴尬,但死死撑住了自信的气场,坚决不让对方发现破绽。
宋医师的脑子里只剩下医书,根本没留意他的不对劲,激动地问:“《修行宝丹集》和《灵脉经》不是失传了吗?你读过?”
屠长卿颔首:“族里男人在寻矿时发现了一处古墓,里面全是医书和骨头,嫌晦气想丢掉,四姐想起我爱看书,便捡回来送我。”
那些书籍又脏又破,不知道沾了什么病,四姐为此还挨了其他姐姐的一顿狠揍,他倒是很喜欢这些书,整理干净后修复完善。
宋医师更加激动:“你能背出来?”
屠长卿谨记形象:“轻而易举。”
宋医师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能看那些书吗?”孤本太珍贵了,他不敢要,能看一眼已是福气。
屠长卿迷惑:“您不是医师吗?为何不能看医书?这可是治病救人的好书,我还抄录送给熔山的医馆了,人人都能看。”
宋医师被天降的馅饼砸晕头了,呼吸急促,双腿发软,缓缓瘫坐在太师椅上,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他捂着脸,死死压住嘴角失控的笑意,简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好事。
那些师门倾尽全力都找不到的医书,医者梦寐以求的秘传,就那么轻而易举地出现了,他家女婿不但是惊世绝伦的天才,还是心怀仁义的君子,愿把珍贵宝物散与天下医者,只为度世人苦难,这是何等温柔?何等高洁?何等情操?
人美心善品德好,有才有钱有教养。
绝不能错过这样完美无缺的好女婿!
别说女儿已动了心,就算没动心,他也得想办法把这条红线给捆实了!
屠长卿看对方低着头,深受打击的模样,以为策略起效,继续兢兢业业地打击:“您也擅长背医书吗?”
宋医师心不在焉,随口答:“天赋平平,至少要读十几次才能背下来。”
“读那么多次才能背下来啊?确实不太行,”屠长卿忍住嘴角的笑意,“体谅”地安慰,“别担心,我抄一份送您,可以慢慢读。”
宋医师感动得泣不成声:“嗯,嗯,好。”
屠长卿悄悄推开窗户缝隙,朝树上的宋宣做了个手势,得意地表示:
姐姐放心,计划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