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
身前男人吐出两个字,“双人徐,双人行。”
“那我怎么称呼,徐大哥?”
“别这么喊。”
男人向来果断的语气难得透出无奈。
虞嫣攥他戎服下摆的手紧了紧,“我不知道你多大,是听声音猜的。”
“是比你大上几岁,但是喊名字。”
“好,我记住了。”
“喊。”
声线低醇的一字有如实质,从她耳朵里钻进去,变成了轻飘飘的羽毛。
虞嫣忍着那股去揉一揉耳朵的冲动,酝酿了一下,“徐行。”
徐行很随意地应了,虞嫣想到了他坐在残破神像下的模样。
“我这几日都会待在家里等京兆府的人上门,但之后不一定时时刻刻都在,你要来拿赏金的话,戌时到亥时来舟桥夜市找我,我在有红金色幡子的那一排。”
“好。”
晨雾散尽,东方亮出橘粉霞光。
蓬莱巷到了。
虞嫣小心地下马,徐行看着她走进去。
东边一家的屋门“吱呀”次第响,西边公用的井台木桶碰撞,有妇人捣衣槌“嗒嗒”敲出水声,远处叫卖早点的吆喝和摇铃交错,属于蓬莱巷居民的一天,才刚要开始。
徐行不曾看一眼隔壁他住过的空屋,马头一勒就走了。
十八岁之前的每一个日夜,他都在这里度过。
这里的每一处坎坷,每一隅热闹都与他记忆里别无二致,让他烦躁,除了虞嫣。
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不知道徐行。
因为他没有名字。
自打有记忆起,街坊四邻就喊他“徐铁匠家的小子”,或许是他阿爹的男人,清醒时喊他“喂”,喝醉时喊他“野种”,附近同他差不多年纪的小子们,他们不喊他。
阿娘也不喊,徐行从未见过阿娘。
只有隔壁家的外孙女,时常随母亲回娘家来探望。
小娘子梳了整齐的发髻,穿着洁净的裙裳,不知踩在什么东西上,扒着墙头偷偷打量,打量他因为常年烧炭锻造,目之所及都蒙上了脏兮兮烟黑的家。
阳光照在她绒毛未褪的脸颊上,明净柔软,像一捏就能留下指印的桃果。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你看见我阿翁养的小狗了吗?它是不是跑到你家里了?”
那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
是“没看到,滚!”
还是“别来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