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被噎了一嗓子,才发觉先前是有些小瞧这宫女了。
见角落里搁了张桌,上头摆放着印玺相关的账册,他索性走过去,随手抽了一本查看起来。
果然,又叫他发现了新鲜玩意儿。
这小宫女的账册一目了然,是画了一个个方块格子,将印玺的来历、材质、状态和位置等分门别类记录起来的,有些像是《营造法式》里的“三角账”,却比那更简洁明了一些。
弘历起了兴致,围绕着表格和整套章程追问了几个问题,容意都深入浅出地答上来了。
“好!我这儿不养闲人,你的确是个有本事的。李玉,明儿给内务府打声招呼,这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儿来着?”
“奴婢容意,如意的意。”
弘历大手一挥,人转身已经往万印堂外头走去:“升容意作西二所前院三等宫女,一应月银口分这月就发放,再从私库多赏二十两银子给她。这丫头面黄肌瘦的,走出去都怕丢了爷的人,好好养着吧。”
背影早已远去,容意还在行蹲安礼。
赵德胜将人唤起来,笑呵呵道:“爷都走远了,起吧。你怕是还不知晓,主子今儿可算是给了天大的恩赐。”
见容意一脸茫然,他又似笑非笑解释:“咱们西二所前院的三等宫女,可不仅仅只是从八品女官。爷偶尔心血来潮,也会在前院歇息,到时候,你这个三等宫女便得承担守夜的职责。容意,咱家可是看好你呢。”
赵德胜怕人听不明白,还在挤眉弄眼的暗示。
容意却宛如遭到雷劈。
天杀的,白天全力给老板干完活儿,晚上还得伺候他睡觉和起夜?
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尿?
赵德胜见容意咬牙切齿,只当是人太激动了。便一手叉腰,满面炫耀地分享起了伺候主子爷的心得。
容意简直听不下去,连忙岔开话题:“赵公公,有件小事,还劳烦您指点一二。”
赵德胜挺了挺肚皮:“你说。”
“奴婢如今还住在北妞妞房的大屋,这晚上……一夜一夜睡不好,只怕气色太差,事也做不好,往后出去会丢了主子的面子。还想问问公公,宫中如要调换寝屋,可有什么规矩?”
赵德胜还当是多大的事呢,原来就这点芝麻大小事。
“咱家倒险些忘了,你是今年新入宫的,还未见识过这满宫人精“拜高踩低”的嘴脸。且安心吧,今儿主子爷将你一下子提拔上来,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等下值回了妞妞房,管事嬷嬷定然会安排你搬屋的。”
容意得到想要的答案,总算松了口气。
总算能搬离大屋睡个好觉了。再熬下去,她怕是要熬成人干。
赵德胜鲜少从容意面上看到这种放松的表情,这会儿瞧着,倒还像个稚嫩的丫头片子,不那么老气横秋的。
他软了心肠,多嘴道:“你也不容易,往后值夜,我多安排你去几次,兴许爷觉着你伺候妥帖,就能住在前头围房里。”
容意:“……”
不了不了,这福气您还是留着自个儿受吧。
……
赵德胜看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天色渐晚,容意顺着宫道才回到北妞妞房一带,孙嬷嬷便亲自迎出来了。
孙嬷嬷管事也有十余年了,在北妞妞房看尽了宫女们的人生,还是头一次见新进宫的使女一月之内就能混到前院,提拔三等宫女的。
这里的女人,有几分美貌,就想飞高枝儿的不少;
可这丫头……似乎是凭真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