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卸下一身政务上的疲惫,笑着将永琏也提溜起来,一手一个都抱在怀里。
“臭小子,你倒是重了不少。”
富察福晋在旁瞧了一会儿,见孩子们腻够了,递个眼色,便有宫人上前,将小格格和小阿哥接过去。
她接过云苓才绞好的热帕子,递给弘历,笑问:“爷近来忙着政事,今儿怎么早早就过来了?”
“今儿一早传来军报,说容美宣慰司的民变已经平息,后头的事,汗阿玛就交给湖广总督迈柱去料理。我这一下子又成了闲人,也能有空来瞧瞧福晋。”
容美宣慰司地处湖北,是湖广势力最大的土司。
自田氏一族世袭土司之职后,便欺压百姓,为恶一方。这一代土司田雯如更是狗胆包天,竟敢活捉当地土民三十三人,强行阉为太监,做起了土皇帝。
好在,弘历这一次的建议中肯有力,才能及时平息容美民变。
只可惜,竟没能得阿玛一句赞赏……
富察氏是个细腻的性子,听出弘历语气中的怅然,挽着他的臂弯,一道往屋里去:“每每哪位大人夸了爷,汗阿玛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爷难道瞧不出吗?汗阿玛面上虽不说,心里却是极满意的。”
这番话说得熨帖。
弘历握住富察氏冰凉的手,帮她搓一搓,暖一暖:“这么多年,唯有松甘,才是最懂我的。”
富察氏与弘历相视一笑,笑容里有一丝丝讶然。
她已经记不得,四阿哥究竟有多久,没有唤过她的名字了。
面阔五间的正殿内,此刻已经拾掇妥帖,摆上了几样四爷最近常爱吃的糕点瓜果。等两位主子落座在东暖阁的榻上,木犀便盛着托盘,奉了两盏茶上来。
“方才回来之前,听人说起一桩趣事儿。”
弘历垂眸扫一眼小炕桌上的吃食,扬了扬眉,继续道:“汗阿玛前几日查阅殿试试卷,发觉张廷玉的次子——张若霭所作文章颇具古大臣之风,有忠君爱民之象,便要亲自点为探花。”
这事儿富察氏也听说过。
皇上大张旗鼓下发谕旨,嘉奖张廷玉。还特意与一众大臣解释,说张若霭之所以能位列“三鼎甲”,全凭实力,而非因张廷玉有意甄拔。
于是问:“这是好事啊,发生什么了?”
弘历笑道:“张廷玉这老狐狸一听说这事,当即就进宫面圣了。希望汗阿玛能改了张若霭的名次,由一甲第三名,改为二甲第一名。”
张廷玉打小就出入宫中,官场上的事,又有他父亲张英言传身教,哪里会不懂为官之道呢。
皇上素来不喜结党行为。
什么‘师生同年联络,寻私灭公’,一旦碰上,容忍度几乎为零。
张廷玉乃内阁首辅、军机首席,张若霭身为他的次子,再高中探花,相信要不了几日,就会成为同年官员中的首要人物。
弘历啜一口茶,倚着小炕桌的边缘,意味深长道:“依我看,汗阿玛即信重张廷玉,却也在试探防备着他。”
“这汉臣,真真儿就是狡猾一些呢。”
富察氏听到这番评价,诧异地瞧一眼面前人,张了张口,终究没能说出什么劝谏的话。
爷与少年时候是有些不同了。
……
三月初七,清明节。
一场小雨之后,容意就被调到了前院。
乾西五所都是统一的三进院格局。前院便是一进院,正殿面阔五间,中间一间留出来做了穿堂后,东边就成了主子爷的书房和寝屋,西边则是会客厅。除此之外,还有东西配殿各三间,耳房与围房若干。
容意被分到了书房边上的耳房。
耳房相比正殿和配殿,的确是小了些,但胜在距离近。弘历还心血来潮亲手提了字,取名为“万印堂”。
容意探着脑袋进去,转了一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