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小缝,看清楚里面是一个头发稀疏的中年男人。中等身高,肚子比较大,看起来有些笨拙的样子。他额头包着纱布,有红褐色的血迹渗透出来,肥胖的脸色很不好看,月光下白惨惨的,眼神却黑洞洞。
跟黄忠贵一样,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仿佛生了重病。
“你是黄毅么?”
霍张从口袋里掏出他的证件,展示给黄毅看。
黄毅那呆滞的眼珠子这才闪烁了一下,仿佛一下子清醒过来似的,脸上恢复了血色。
他目光在梁琼脸上绕了一圈,转身打开了门。
“进来吧。”
几人进了院子,感觉空气中的臭味更浓了。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瓮,将整个养猪场给闷在其中似的。一股腐烂到发酵的怪味,闷得人喘不上来气。赵青憋得脸都紫了,旁边梁琼也够呛。倒是易礼和霍张一脸寻常。
霍张是因为经手的刑事案件多,各种凶案现场经常去。易礼纯粹胆大,虽然不去凶案现场,但也差不多。
易礼过于平淡的表现,让霍张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黄毅将她们领到休息区。
这个地方外面看不大,进来后才发现着实不小。光是员工宿舍都有七间,还配备了食堂和员工娱乐广场。黄毅领他们坐下的地方,就是正中间的娱乐广场。
这个点,食堂阿姨早就下班了。黄毅自己慢吞吞地给每人都倒了一杯茶水。
“养猪场一般都是封闭式管理,不接待外人的。”黄毅说话语速很慢,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神游的迟钝:“但事关四妹,我也只能破例让各位警官进来。”
“养猪场封闭式管理?”这种说法,赵青第一次听说。
他以为养猪场,就是有个养殖户喂养一群到处乱拱的小猪。等猪长大了以后,把它们全赶到野外没人的荒地去散养,然后天黑以后再赶回猪圈关起来。想象中就是一个脏兮兮的猪棚,一群屎尿乱喷的猪,再加一个铁锹铲屎的养殖户,这就是他们进来之前的所有想象。
但此时,除了霍张,就连易礼都对这个养猪场的现代化感到讶异。黄毅的养猪场区域分隔合理,竟然还配备了消毒室,看起来挺科学干净的。
“这位警官你说笑了,这年头我们养猪都很讲究的。不仅要跟外头做好隔离,还要经常性的对猪场进行消毒处理,以此杜绝外来人进出猪场。毕竟猪也是很脆弱的,尤其是养猪场的猪崽。要防止一个不小心外头的人把病毒带进来感染我的猪。否则只要有一头猪染病,整个猪场都要病完了。”
黄毅的话从侧面解释了村里的传闻。他不希望村里人来养猪场附近,应该就是怕病毒。
“不知道警官们深夜来找我,是想了解什么。”
黄毅说话的语速虽然缓慢,但做事倒是挺讲效率的。此时知晓了他们的身份,连寒暄都省了,坐下就直入正题。
霍张的眼神闪烁了下,很快就面带笑容:“是这样的黄先生,据黄玲花丈夫提供的消息。黄玲花女士在失踪前,曾来过黄冥村的娘家。她那天是什么时候到的?来娘家做什么?见了什么人?有没有跟谁发生过争执?她最后到底有没有离开过村子?若是离开了,大概什么是时候……你有什么信息能提供给我们,就尽量说的详细些。”
“那天是中秋节前一天,玲花是专门从城里回来陪我们过中秋的。”
黄毅提到此事脸色一瞬间晦暗,情绪颓靡,仿佛十分痛苦:“那天天气不好,天没亮就开始下雨。玲花一大早就坐车回了村里。具体什么时间点,我也说不准,估算的话,大约是早上七点左右。她到了村里,先去了老小家里。
玲花是老四,跟我这个做大哥的年纪差得比较大,她从小跟老小关系最亲。
也不晓得是不是跟老小拌了嘴,还是老小跟她说了什么。她当时就放下东西,气呼呼的就拉着老小去找老二和老三。我人在养猪场,十天半个月都不出去一回。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等我得了信儿,玲花气得说中秋也不在家过了,要回城里。
老二老三那个拦啊,非要她留下来过节。怎么都不愿叫她走了。”
黄毅端着茶杯,目光沉沉地凝视着茶杯里漂浮的茶梗,“老二老三的想法我也理解,毕竟这大过节的,亲兄妹吵两句嘴得了,哪里真能撕破脸?村里人一听玲花跟兄弟几个闹起来,连忙就来养猪场寻我。我去后才知道,玲花是为着去年过年我娘去世的事闹呢……”
“你娘去世了?”霍张捕捉到一个信息点。
“我那寡母老娘去年过年走得,去世的时候正好七十九。这个年纪就算不是高寿,也算寿终正寝。”
黄毅提到母亲,脸色更灰暗了,仿佛沉浸在悲伤之中无法自拔:“玲花就是可怜我那寡母。说我母亲走得时候,瘦得浑身没几两肉。一定是我们兄弟没照顾好我娘。她哭这么多年老娘一个人拉拔我们兄妹五个长大,半点好日子没过过。我觉着,兴许是老天都可怜我那寡母,叫我娘走的很快,一晚上人就没了,都没受什么痛苦。
可我那妹妹跟母亲感情深,母亲走后她心里一直有疙瘩。怪几个兄弟没用,没挣到大钱叫娘活着享福。中秋本来是团圆的日子,结果提到苦命的老娘又闹得不愉快。玲花怪我们啊……”
黄毅这话说完,室内安静无声。
梁琼跟霍张对视了一眼,追问道:“那后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