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家楼是一家娼馆。
韩大奶奶是那里的老鸨。
冬天,韩家楼冷得像个冰窖。
厨房是少有舒适的地方。
灶上的锅子“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空气里没有恶心的汗臭味,也没有呛人的脂粉香,只有热腾腾的食物带来的安心和愉悦。
几个女人围在干燥温暖的炉火旁嬉笑闲谈。
她们衣衫松垮,头发凌乱,脸上浮起的脂粉让她们显得比真实年龄大一些。
气氛是如此的闲适自在,舒缓了眉宇间的疲惫。
韩大奶奶是突然出现的。
她像个珠围翠绕的桶,雄赳赳、气昂昂,带着冷冽的风和甜腻的脂粉香大步进门。
谈话声戛然而止。
女人们不约而同低下头,瑟缩挤在一起。
好像靠得紧一些就有了力量。
韩大奶奶俯视这些女人,就像她们是一大窝鹌鹑:
“从今天起,她和你们一起做事。”
她?
女人们讶异抬头。
或许是韩大奶奶的衬托,或许是厨房里的光线恰如其分。
从韩大奶奶身后走出一个很美很冷的少女。
她穿着肥大单薄的白衫。
长发如墨,肤白胜雪,唯有唇间一抹红,刺目得仿佛雪地里未相融的血。
空气更冷了,连灶台下的炉火都小了两分。
女人们不禁裹了裹并不隔风的外衫。
韩大奶奶满意极了,大声道:
“告诉她们你的名字!”
“我叫华十二——”
女孩声音很轻,带着一种不常出声的喑哑。
仿佛再多说一个字就会咳嗽起来。
而她的确也咳嗽起来。
一下。
韩大奶奶却摇头说:“错了,你叫沉鱼,沉鱼落雁的‘沉鱼’。”
少女蹙眉。
“怎么,不愿意?”韩大奶奶冷笑。
女人们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希望少女不要惹怒韩大奶奶。
韩大奶奶从不就事论事,她要发脾气,所有人都会成为她的出气筒。
韩大奶奶说:“无论你过去叫什么,什么身份,在韩家楼,在我这里,你就只是沉鱼。”
少女若有所思地点头。
对韩大奶奶来说,这样就够了,她不需要心悦诚服,她要的就是对方明明不高兴,却不得不接受的畏惧和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