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知意含笑上前,握住她的手,同她道歉:“大姐姐勿怪,此事是一桩乌龙,母亲已经调查清楚,是那小道士一人策划,与大姐姐无关。小妹一向心直口快,这回也是关心则乱,并非有意为难,还望姐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她计较,我替她向姐姐赔个不是。”
柳明心不服,高声嚷嚷:“凭什么要给她道歉,明明就是她……”
被她拽了下手,瞪了一眼,才撅着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退下。
“此事因我而起,理应由我出面,向大姐姐、向今日来水鸣苑赴宴的贵客道歉。舍妹年幼,给大家添麻烦了,今日并非柳家设宴,知意不好擅自作主,改日得空,知意定备上厚礼,带着舍妹亲自登门,同诸位致歉。”
柳知意转身,朝众人福礼。
礼数周全,言语恳切,端的是名门出身,世家典范,凭谁也挑不出错。
柳归雁冷眼瞧着,心底却泛起一抹冷笑。
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曾几何时,她也曾被这副善解人意的皮囊诓骗过,以为柳知意是真心实意地待她好,哪怕桑竹提醒过她不止一回,她仍旧记着初来长安那会儿,谁都不愿搭理她,只有柳知意肯对她笑,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朝她伸出援手。
她还想着,等将来在长安站稳脚跟,定要好好报答。
却不想一朝翻脸,竟是那般鲜血淋漓……
吃一堑长一智,有些事,傻一次就已经够了,这辈子,她定不会再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真不愧是二妹妹,心胸就是宽大,吃了那么大的亏都能息事宁人,就是不知彩环现在如何?她一直贴身伺候于你,你昨晚遭难,只怕她也好不到哪里去,妹妹可有好生宽慰她?”
柳知意一僵。
她的确有一个叫彩环的婢女,聪明伶俐,手脚也勤快,她用得很是顺手,只是人实在太过迂腐,知道她要给柳归雁下蛊,竟想瞒着她,偷偷给柳归雁报信。
为了柳家的名声,她只好让她彻底说不出话。
这事她做得极其隐秘,连母亲都不知道,柳归雁是怎么……
柳知意在袖底缓缓攥紧手,面上仍旧温和,“彩环前段时日病了,没有随我上山,大姐姐寻她有何事?”
“也没什么事。”
柳归雁道,“就是这两日在观中打醮,总听人说起那太原王家,心里颇为感慨。不过是和巫士吃了一回酒,就能惹来抄家之祸,若真闹出过人命,又该是什么下场?摄政王殿下又会如何做想?”
柳知意瞳孔骤然收紧。
她承认,今日花宴上这一出,的确是她刻意挑唆的。
相思蛊之事,她做得极为隐秘,除了父亲、母亲,就只有几个心腹管事知道,连柳明心都不清楚。原以为对付一个柳归雁,绰绰有余,谁知竟真的……
昨晚人平安回来的时候,她惊得险些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六年前那桩巫蛊惨案,她是亲眼见识过的,涉蛊之人会有什么下场,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她才这般着急,想借这场难得的花宴,先发制人,将下药的罪名,先扣到柳归雁头上。
——这丫头一向软弱怕事,只要自己能抢先把控住风向,让她没有机会开口,事实真相就全由她柳知意说了算。这丫头便是再不甘,也只能咬牙把气咽下。
这一劫,也就能平安无恙地渡过去。
孰料,她算准了柳明心会去闹事,也算准了比起初来乍到的柳归雁,大家会更愿意相信她,却独独没料到,这丫头居然也会反抗。
三言两句把柳明心逼到无言可对也就罢了,居然还知道用彩环拿捏她的七寸。
——谁人不知,越西楼最恨巫蛊之事,只是在他耳边提这么一个字,都有可能叫他记恨上,加倍报复回去。
若是让他知道,她用相思蛊谋害自己的姐姐,还杀害了自己的婢女,别说那摄政王妃之位,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都还两说。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想不到有朝一日,这话竟也会应验在她身上。
柳知意越发攥紧手,指甲掐入掌心,丝丝渗出血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扯起一抹笑,幽幽道:“瞧姐姐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摄政王殿下多么相熟,随口一句话,就能让王爷为你鞍前马后。”
——相思蛊的事,她没得辩,只能想法子把话题岔开。而遮掩一件事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爆出另一件更引人注目的消息,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柳归雁手里那封邀帖有多特殊?
大家都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