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袖底摸出一样东西,愤然甩在柳归雁身上。
柳归雁接住一看,是一支桃花粉玉簪——她阿娘留给她的遗物,虽不是什么上好的玉石,但意义非凡,她一直戴在发上,从不离身。
柳明心道:“昨晚二姐姐就是因为吃了一碗鸡蛋羹,才会难受了一整夜,今日早课还差点起不来。母亲已经派人将玄清观搜查了一遍,蒸鸡蛋羹的小道士也都招认,就是你,拿这玉簪做酬劳,让他在二姐姐的汤羹里下药,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母亲为了你的颜面,不想把事情闹大,我可不惯着你。今日你若不当众给我二姐姐磕三个响头认错,我便让你血债血偿!”
“啪——”
她解下腰间缠绕的软鞭,霍然往窝坐在案头的白猫身上抽。
那猫显然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惊呼着要逃,却还是不及柳明心手上的鞭子快,呜咽一声,摔下桌案。鲜血汩汩淌了它一身,衬着雪白的毛身,格外深刻狰狞。
周围人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柳归雁也忍不住皱了眉,连忙弯腰将它抱起,摸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往它伤口上洒,招来边上侍奉的婢女,让她先将猫带下去包扎。
忙完这些,她再看柳明心,声音都冷下几个度:“三妹妹就这般肯定,这根簪子是我的?”
柳明心冷哼,“做工这么差,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花瓣上的磕碰可都还在呢。上回我不过借你这簪子看一眼,你就急得跳脚,怎么这回我把东西给你送回来,你反倒不认了?”
柳归雁笑,“既然三妹妹也知道,我极是宝贝这簪子,连看都不肯给别人看,怎么这回又突然舍得拿它送人了?”
柳明心一噎,一时还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但很快,她便反驳:“自然是因为这次下药成功与否,关系到你下半辈子的幸福,你不得不下血本。满京城都知道,我二姐姐马上就要和摄政王殿下议亲,你一向嫉妒她,爱抢她东西,连‘第一美人’的称号都不放过,若她当上摄政王妃,你就要彻底被她踩在脚下,你如何甘心?自是千方百计要毁了她的名声,好叫王爷能错过二姐姐,看上你。”
柳归雁挑眉,“既如此,二妹妹昨夜中药后,为何什么事也没发生,就只是难受了一晚上?我这处心积虑经营一条毒计,连阿娘留给我的遗物都不惜转赠出去,却在最关键的环节掉链子,你觉得可能吗?”
柳明心再次噎住,张嘴要驳,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柳归雁继续道:“我昨晚的确在母亲屋里抄经,三妹妹若是不相信,大可以去问齐嬷嬷,昨晚就是她替我磨的墨儿。还有这根簪子,它的确和我那支很像,但也的确不是我的。因为我的,在这儿。”
她边说边从怀里摸出一根玉簪,亮在掌心。
粉玉石,桃花状,就连花瓣上磕碰出来的一小块缺口,都一模一样!
“这、这怎么可能?!”
柳明心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簪子,反复确认。
柳归雁不紧不慢道:“昨夜之事,我有人证为我做不在场证明,而三妹妹提供的物证又尚且存疑,就连三妹妹口中的动机,也根本站不住脚,如此,又何来我给二妹妹下药之说?”
周围静默了一瞬,再次响起私语声。
能来这赴宴的,都是深宅大院里的老油子,对后宅的花样和手段最是熟悉,虽不晓得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听适才这一番分析,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当下看向柳明心的目光,便多了几分兴味——
“都说柳家家风严谨,今日一瞧,也不过如此。”
“这柳三姑娘什么都没查清楚,就敢来质疑自己的姐姐,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忒冲动了,亏得还是清河崔氏的外孙女,怎么教养成这样?”
“也不知崔夫人和柳二姑娘上哪儿去了,别不是自己躲起来,只把最小的这个推出来挡灾。”
……
柳明心站在睽睽众目下,像一条被刮尽鳞片的鱼,满脸羞愤,浑身抽搐,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想逃,又拉不下这颜面。
娇生惯养了十多年,她何曾受过这样的委屈?
她索性也不管什么体面不体面,举起鞭子,就要往柳归雁身上抽,“都是你!都是你!”
可还没挥出去,就被一声厉呵:“住手!”
霍然制在空中。
众人循声望去。
就见一道窈窕清丽的身影,施施然朝这边过来。
她着一身窃蓝色高腰襦裙,青丝挽成灵蛇髻,眉心还点了花钿,盈盈一笑,满园春色都叫她盖了去。
——正是柳归雁的二妹妹,柳知意。
也是前世为了荣华富贵、设计让她替嫁给江淮清、又在江淮清得势后给她下毒、夺走她太子妃之位的罪魁祸首。
柳归雁微微眯起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