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崖后的赵翊白是在峭壁下的一处石台醒来的。此处离山崖并不远,因而赵翊白只是摔伤了腿,并不致命。左腿处隐隐传来的阵痛让人难以动弹,彻夜的浴血奋战更是让赵翊白精疲力尽。但比起身体上的伤痛,更难以克服的是心中的创伤。这仗败了。赵翊白松开了始终紧握在手的战戟,仰面朝天看着天穹的半轮明月,迟迟没有动弹。胜负乃兵家常事,赵翊白久在沙场征战,更是深明此理。哪有什么所向披靡,常胜不败的传说呢?边疆对峙不是三年五载就能肃清的征敌之战,更不是一朝一夕的生死决战。排兵布阵,策马使枪。赵翊白纵有一身本事,但在边关征战多年,也不过是胜多负少而已。人们渴望英雄的出现,抵御外侮,拯救水火,所以赵翊白只能是英雄。可终究人不是神。纵再有威名如许,盛誉满载,赵翊白也会受伤,也会痛苦,也会……输。不是未尝一败。最潦倒的时候,赵翊白和姜烈也曾被辽人驱赶着逃入不见烟火的深山,亦或是进入农户家伪装成平民。但那时只要能活着回营,就能有机会重整行装,一雪前耻。现在不是了。储位之争不是敌我周旋的持久对峙,而是一击毙命的速战速决。赵翊白输了,并不是在攻城战法,文韬武略上输给赵明景,而是输于攻城多日,赵明景的援军比赵翊白的友军先到。天时地利人和,自来称帝即位,缺一不可。赵翊白便是少了这一点气运。否则,若论单对单的实力,所率军队的势力,乃至援军的数量和规模,都该是赵翊白赢才对。可惜兵贵神速,皇权斗争也没有如果。冬夜明月照映山岭,四周皆是峭壁嶙峋。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不消三日,就可以将自己冻死。真是残忍的死法。赵翊白却忍不住微笑。——幸好没有把姜灼拖进这绝望深渊。霸王虞姬的传说美则美矣,但虞姬以剑自刎到底也是求了个干净利落的速死。若是要姜灼和自己一起无望地躺在这里,要自己看着她受伤,看着她流泪,看着她渐渐死去,失去声息,那对姜灼,对自己都太过残忍了。其实要让赵翊白看着姜灼自尽,也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毕竟,姜灼,对于赵翊白来说总是特殊的。幼时养在深宫处处被人监视,少时前往偏远疆场搏命征战,赵翊白其实并没有接触过什么同龄女子,也对自己未来的婚事没有什么期许。倒是姜烈经常提起他的堂妹。“这个好,我妹应该没有见过。”“呸呸呸!什么酥点腻要死,我妹都不吃!”“啥破诗啊,怎么跟我妹写的一样,字没认得几个还要酸不溜秋地装样子。”“细胳膊软腿的,还想挑战小爷?我妹都能打得你落花流水!”“胡姬艳俗,不如我妹。”……姜灼是姜烈的堂妹。因为姜烈是独子,家中亦无兄弟姐妹,故而常常直称姜灼妹妹。皇室亲缘淡薄,赵翊白倒是有不少同父异母的手足兄妹,但都没有姜烈和姜灼这般的和洽。赵翊白没有见过姜灼。但从姜烈的只言片语中,赵翊白也能感觉出,姜灼应该是一个喜欢甜食和新奇玩意,不爱读书作诗,骄纵但漂亮的京城小姐。一个用桃花,蜜糖和丝绸养出来的孩子。姜灼,作为姜烈常挂在口边的堂妹,赵翊白天生就对这个名字有好感。京城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沙场金戈铁马浴血厮杀。在遍斥猜疑和提防的生死环境,赵翊白亦有些许绕指柔情,如野草蔓延开来,却无处安放。军中不少将士们都藏了妻女小像,支撑不下去时取出看看,便能让一个七尺男儿泪淌满襟,但也重新打起精神。很神奇。赵翊白先前也不理解,但后来渐渐明白,人活着总是要有一个念想的。赵翊白不由得把姜灼当做了心中的念想。迟早有一天,自己会回到京城的,去见姜灼。赵翊白如此想着。作为姜烈的妹妹,京城名门的贵女,二人见面应该不算难。也许是锦绸华缎服的京城时节宴会,背脊挺立的姜灼带着侍女从廊中骄傲走向席间;也许是繁华吵嚷的街肆商铺,姜灼追着姜烈嬉笑争抢甜食,刚巧撞上旁观的自己;也许……也许等自己回到京中时,相貌姣好的姜灼已早早许配了世家子,亦或是如愿嫁给了她心仪的景王,从此赵翊白只能在年节时的命妇朝见典礼上匆匆掠过她一眼。二人未曾谋面。姜灼的存在,对于赵翊白,是一种很单纯的情绪寄托。没有非她不可的执念,亦没有婚嫁之意。及至船上闲聊,赵翊白听见姜灼亲口说出那一句:,!“我挺:()女配她过分美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