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出牢房,沈墨的嘶吼还黏在耳膜上,像苍蝇似的烦人。“张大人会救我!林晚秋你等着!”我脚步没停,只是攥紧了绣春刀的刀柄,冷铁的触感压下心头的躁火。救他?张万霖要是真敢露面,倒省得我费劲去查了。“头,现在去哪?”阿柴小跑着跟上,灯笼在他手里晃得厉害,把影子甩得东倒西歪。“回悦来栈。”我头也不回地说,“沈墨的话不对劲,那把斧头和暗洞得再仔细查。”阿柴愣了愣:“不是都查过了吗?李老栓都招了。”“招了?”我冷笑一声,月光把地面照得发白,能看见远处树梢上凝结的霜花,“他只说了凿墙,没说谁动手杀的人,也没说盐引藏在哪。”阿柴挠挠头,没再问话,只是加快了脚步。夜里的风更冷了,刮在脸上像刀子割,藏青短褂的袖口被吹得猎猎响,红布条标识贴在胳膊上,凉得刺骨。我想起追风师傅说过,证词这东西最不可信,人心藏着的龌龊,往往比刀还狠。悦来栈的灯笼还亮着,只是没了先前的热闹,门板虚掩着,像只张着嘴的野兽。刚推开门,一股霉味混着柴烟味扑面而来,后院传来隐约的响动,像是有人在翻东西。“谁在那?”我低喝一声,拔腿冲了过去。后院的柴堆被扒得乱七八糟,木柴扔得满地都是,王捕头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根木棍扒拉泥土,嘴里还骂骂咧咧的。“是我!”他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我,脸拉得老长,“林捕头怎么又回来了?嫌这案子不够乱?”“王捕头倒是清闲,半夜不睡觉来扒柴堆。”我瞥了眼他手里的木棍,上面沾着新鲜的泥土,“找什么呢?”王捕头梗着脖子:“我乐意!说不定能找到流窜犯的踪迹,省得某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查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流窜犯?”我挑了挑眉,走到白天发现斧头的地方,用捕快牌拨开上面的木柴,“王捕头觉得,流窜犯会特意凿个暗洞杀了人,再把门锁好?还刚好选了带盐引的赵满仓?”王捕头的脸涨得通红,嘴里嘟囔着:“那谁知道?说不定是巧合!”我没理他的狡辩,蹲下身仔细打量地面。白天挖出斧头的土坑还在,边缘有被人重新翻动过的痕迹,看来王捕头也在这儿找东西。“阿柴,拿灯笼过来。”我喊道。阿柴赶紧把灯笼递过来,暖黄的光洒在地面,照亮了泥土里混杂的细碎木屑——跟白天在墙脚发现的一模一样。“头,你看这个!”阿柴突然指着柴堆角落,“这里有片布!”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一块粗布挂在柴枝上,颜色跟李老栓身上穿的褂子一样,边缘还沾着点石灰粉。“看来李老栓没撒谎,他确实在这附近凿过墙。”我心里暗道,可新的疑问又冒了出来——他凿墙的时候,沈墨在干什么?正想着,前院突然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老板娘的哭喊声:“官爷,真的不是我们杀的人啊!我们就是帮沈公子凿了个洞,别的什么都没干!”我站起身,看见两个衙役正押着李老栓夫妇过来,两人都穿着囚服,脸色惨白得像纸。“怎么回事?”我问衙役。“回林捕头,”衙役回答,“这两人在牢里吵着要见您,说有重要的事要交代。”李老栓看见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林捕头,我招!我全都招!但求您饶了我老婆,她是被我逼的!”老板娘也跟着跪下,哭得撕心裂肺:“官爷,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老栓让我三更去劈柴,我就去了,别的我什么都没看见!”我盯着两人,灯笼的光在他们脸上晃过,能看见李老栓眼底的恐惧和老板娘脸上的慌乱。“说清楚,”我冷声开口,“谁让你们凿墙的?怎么凿的?凿完之后干什么了?”李老栓咽了口唾沫,声音颤抖着说:“是沈公子……三天前他找到我,说给我五十两银子,让我在上房后墙凿个洞,还教我用铁钩勾插销……”“那杀人呢?”我追问,“赵满仓是谁杀的?”李老栓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凿完洞就回房了,沈公子说他自己来,让我老婆三更去劈柴,吸引别人的注意……”“我劈柴的时候,听见上房里有动静,像是有人在吵架,”老板娘突然插话,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但我不敢看,劈完柴就回房了……”我盯着他们的眼睛,没发现撒谎的痕迹,可沈墨一个人怎么能完成杀人、锁门、藏盐引这一系列动作?“沈墨让你们凿洞的时候,有没有说为什么要凿?”我又问。李老栓想了想,摇摇头:“没说,就说要办点事,不让外人知道……他还说,要是事情成了,除了五十两,还有额外的好处。”,!额外的好处?我心里咯噔一下,沈墨一个刚出狱的走私犯,哪来的底气许这么多好处?恐怕还是跟张万霖有关。“王捕头,”我转头看向他,“你前几天看见沈墨跟张大人吃饭,他们聊了些什么?”王捕头愣了一下,挠挠头:“离得太远,没听清,就看见沈墨给张大人递了个木盒,张大人挺高兴的。”木盒?我心里的疑虑更重了,张万霖身为盐铁司大人,什么值钱的东西没见过?能让他高兴的木盒,里面装的恐怕不是普通东西。“把他们带回去,严加看管。”我吩咐衙役,又对李老栓说,“要是再想起什么,立刻上报,说不定能从轻发落。”李老栓连连点头,被衙役押着走了。后院又恢复了安静,只有风吹过柴堆的呜呜声,像有人在哭。“头,现在怎么办?”阿柴问。“找斧头。”我蹲下身,用捕快牌刮开泥土,“白天挖出来的那把斧头,刃上的锈迹不对劲,得再看看。”王捕头在旁边嗤笑:“看什么?不就是把破斧头,还能看出花来?”我没理他,继续扒拉泥土。白天挖斧头的时候太急,没仔细看,现在想来,那锈迹虽然像血,但颜色太暗,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染过。挖了没一会儿,捕快牌碰到了硬东西,我心里一喜,赶紧拨开上面的泥土——正是那把斧头。斧头刃上的暗红痕迹还在,我用指尖蹭了蹭,放在鼻尖闻了闻——没有血腥味,反而有股淡淡的草木灰味。“这不是血。”我皱起眉。“我就说嘛,肯定是锈迹!”王捕头凑过来看了一眼,得意地说,“说不定真是流窜犯干的,杀了人就跑了。”“流窜犯会用李老栓的斧头?还特意在他的柴堆里藏起来?”我冷笑,“王捕头的脑子是被门夹了吗?”王捕头的脸瞬间涨红,刚要发作,我突然瞥见斧头柄上缠着根细小的蚕丝线,颜色很淡,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阿柴,拿火折子来。”我喊道。火折子点燃后,我把蚕丝线凑过去,火焰立刻窜了起来,烧完后留下淡淡的灰烬——是桑蚕丝,跟赵满仓房里茶碗上沾的一模一样。“这线是沈墨的。”我肯定地说,沈墨穿的缎面衣服就是桑蚕丝做的。王捕头的脸色变了变,没再说话。我站起身,走到上房后墙的暗洞旁,用灯笼照了照里面——洞壁上除了铁钩的划痕,还有些细小的纤维,跟斧头柄上的蚕丝线一样。“看来沈墨确实进过这个洞。”我心里暗道,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直接从门进去不是更方便?突然,我想起沈墨说过,赵满仓是主动跟他换的房。难道换房不是赵满仓提出来的,而是沈墨故意设计的?“阿柴,去查一下沈墨和赵满仓的房间,看看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吩咐道。阿柴应了声,赶紧跑了。王捕头蹲在地上,盯着斧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捕头,”我突然开口,“你说张万霖贪得无厌,他有没有可能跟私盐有关?”王捕头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声音说:“这事我也是听说的,前几年有批私盐在河间府被查了,带头的跑了,听说就是靠张万霖的关系。”我心里的猜测越来越清晰,沈墨以前就是走私私盐的,出狱后肯定想重操旧业,而张万霖手里有盐引的审批权,两人勾结在一起,再正常不过。赵满仓手里的盐引是朝廷核发的,要是被沈墨和张万霖拿到,说不定会用来走私私盐,赚取暴利。“头!我找到了!”阿柴突然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个小布包,“沈墨的房间床底下藏着这个!”我打开布包,里面是一小袋石灰粉,还有一把小巧的铁钩,钩尖上沾着点木屑,跟暗洞壁上的划痕吻合。“看来这就是勾插销的工具。”我握紧铁钩,指节泛白。证据越来越多,可总觉得少了最关键的一环——盐引在哪?赵满仓死的时候手里没有盐引,沈墨的住处也没找到,难道被张万霖拿走了?“我们回衙堂。”我站起身,心里有了个主意。刚要走,王捕头突然抓住我的胳膊:“林捕头,张万霖不好惹,真要查下去,说不定会连累知府大人。”我瞥了他一眼,这老东西虽然平时讨厌,但说的也是实话。盐铁司势力庞大,张万霖又是地头蛇,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动不了他。“我知道。”我抽回胳膊,“但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当年我爹妈死的时候,就是因为凶手背后有靠山,才没人敢查,我不能让赵满仓也死得不明不白。回到府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东方泛起鱼肚白,把府衙的飞檐染成了淡金色。知府已经起来了,见我们回来,立刻问:“晚秋,有新发现吗?”,!我把斧头、铁钩、蚕丝线的事说了一遍,重点提了沈墨和张万霖可能勾结走私私盐。“……现在就差盐引和张万霖参与的直接证据了。”我最后说道。知府皱着眉,手指不停地敲着案:“盐引找不到,一切都是空谈。张万霖那边,没有朝廷的命令,我们也动不了他。”“我有个主意。”我突然开口,“沈墨不是说张万霖会救他吗?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引张万霖出来。”知府愣了一下:“怎么引?”“把沈墨放了。”我直言道,“派人暗中跟着他,看他去哪,见了谁。”王捕头在旁边惊呼:“这不行!放虎归山,要是沈墨跑了怎么办?”“他不会跑。”我冷笑,“他还等着张万霖给他好处,而且他知道我们在找盐引,肯定会回去拿。”知府犹豫了半天,终于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但一定要小心,不能出岔子。”“放心吧大人。”我应道。刚要转身去安排,牢头突然跑了过来,脸色惨白:“林捕头!不好了!沈墨在牢里晕过去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跟着牢头往牢房跑。沈墨躺在牢房的地上,脸色发青,嘴角还挂着白沫,像是中了毒。“怎么回事?”我喝问牢头。“不知道啊!”牢头吓得浑身发抖,“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倒下去了!”我蹲下身,摸了摸沈墨的脉搏,很微弱,但还有气。“快找大夫!”我喊道。大夫很快就来了,诊脉后皱着眉说:“是中了毒,但毒性不重,应该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干净的东西?”我看向牢头,“给他送的饭是谁做的?”“是、是厨房的老王做的,跟其他囚犯的一样啊!”牢头赶紧回答。我心里清楚,这肯定是张万霖干的,他想杀人灭口,断了我们的线索。“看来张万霖是急了。”我冷笑一声,“这样也好,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大夫给沈墨喂了解毒药,没过多久,沈墨就醒了过来,眼神涣散,看见我,挣扎着想要起来:“林晚秋……我要见张大人……”“张大人?”我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你觉得他会来见你吗?他现在恨不得你死。”沈墨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不……不会的……他答应过我的……”“答应过你什么?”我追问,“是不是答应给你好处,让你帮他抢盐引?”沈墨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你要是不说,就等着毒发身亡吧。”我站起身,语气冰冷,“张万霖能给你下毒一次,就能给你下毒第二次,下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沈墨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眼泪突然流了下来:“我说……我说……”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着说:“张大人让我杀了赵满仓,抢他的盐引,事成之后给我一千两银子,还让我帮他走私私盐……”“盐引呢?”我追问,“盐引在哪?”“在、在悦来栈上房的房梁上……”沈墨回答,“我杀了赵满仓后,把盐引藏在了房梁的缝隙里,想等风头过了再拿……”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一半,难怪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原来藏得这么隐蔽。“还有呢?”我继续问,“张万霖跟你怎么联系的?他还有没有别的同伙?”“我们都是在城南的酒楼见面,”沈墨回答,“他还有个同伙,是盐铁司的李主事,负责帮他伪造盐引……”我让阿柴把沈墨的话记下来,心里清楚,这次终于抓住张万霖的把柄了。“把他看好,”我对牢头说,“这次要是再出岔子,你就自己去知府大人那领罚。”“是!是!”牢头连连点头。走出牢房,阳光已经升起来了,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可我心里却一片冰凉。张万霖、李主事、走私私盐……这背后牵扯的势力,恐怕比我想象的还要大。“头,现在怎么办?”阿柴问。“去悦来栈,找盐引。”我握紧绣春刀,“拿到盐引,就去盐铁司,抓张万霖!”阿柴应了声,眼里满是兴奋。王捕头在旁边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开口道:“林捕头,张万霖在盐铁司经营多年,手下有不少人,我们就这样过去,恐怕会吃亏。”“吃亏?”我冷笑,“我林晚秋办案,从来不怕吃亏。”当年我一个人端了十八人盗窝,比这凶险十倍的场面都见过,还怕一个张万霖?“你要是怕,可以不去。”我瞥了王捕头一眼。王捕头的脸涨得通红,梗着脖子说:“谁怕了?去就去!我倒要看看张万霖那老东西能掀起什么风浪!”:()女捕快手撕人屠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