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斜斜地落在客厅地板上,把蓝边碗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截被晒暖的旧木头。安诺把爷爷的诗集轻轻放在书桌的左上角,挨着木工笔记和那几张旧粮票,然后用一块干净的棉布擦了擦封面——牛皮纸的表面沾了点从旧书店带回来的灰尘,擦过之后,那些钢笔字好像更清晰了些,尤其是“爷爷的诗集”那五个字,笔画里还藏着些当年的墨渍,像是爷爷刚写完时没干透的样子。奶奶坐在藤椅上缝补旧袜子,线轴在她手里转得很慢,银针穿过布料时发出轻微的“嗤啦”声,和窗外的鸟鸣混在一起,倒比任何音乐都让人安心。“诺诺,你爷爷那间工具房,要不要今天下午收拾收拾?”奶奶忽然抬起头,针还别在袜尖上,“前几天下雨,我听着好像有点漏雨,别把里面的工具泡坏了,那都是他一辈子的家当。”安诺愣了一下,才想起爷爷的工具房。那是院子角落里的一间小瓦房,比她的房间还小,小时候她总爱趴在窗户上往里看,里面堆着各种锯子、刨子、锤子,还有一堆堆长短不一的木板,空气里全是木头和机油的味道。爷爷每次进去干活,都会把门虚掩着,让她别靠近,说里面的工具锋利,怕划到她。后来她上了中学,学业忙了,就很少再去看那间工具房,久而久之,竟快忘了它的存在。“好啊,正好今天下午没事,我们一起收拾。”安诺点头,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窗户,院子里的阳光更亮了,能看到工具房的屋顶,瓦片确实有些松动,边缘长了几丛杂草,在风里轻轻晃着。奶奶放下袜子,起身拍了拍衣角:“那我去拿把扫帚和抹布,你去把院子里的梯子搬过来,先看看屋顶漏不漏雨,要是漏得厉害,得先找周叔来修修,他以前帮你爷爷修过屋顶。”安诺应着,走到院子里。梯子是爷爷做的,木质的,梯级被磨得很光滑,边缘圆润,没有一点毛刺——她小时候问过爷爷,为什么梯子的边不刮手,爷爷说“诺诺要是不小心碰到,刮破了手怎么办?得磨得滑滑的才放心”。她双手扶住梯子,轻轻往工具房那边挪,木头的重量很实在,带着阳光晒过的温度,好像爷爷昨天还用过它。刚把梯子靠在工具房的墙上,就听到院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安诺!奶奶!在家吗?”是江树。安诺回头,看到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站在院门口,脸上带着笑:“我妈今天做了点豆沙包,让我给你们送几个过来,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江树来啦,快进来!”奶奶从屋里走出来,接过纸袋子,摸了摸还是温的,“你妈真是有心,每次做了好吃的都想着我们。正好我们要收拾你爷爷的工具房,你来得正好,帮我们搭把手。”江树眼睛亮了亮:“工具房?就是爷爷以前做木工的地方吗?我以前听安诺说过,一直想看看呢!”安诺笑着点头,把梯子调整好角度:“先看看屋顶漏不漏雨,你帮我扶着梯子,我上去看看。”江树赶紧走到梯子旁边,双手扶着梯腿:“你小心点,慢慢爬,别着急。”安诺踩着梯级往上爬,每一步都很稳。爬到屋顶边缘时,她低头往下看,江树和奶奶都仰着头看着她,眼里满是担心,像小时候爷爷看着她爬树时的样子。她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仔细查看屋顶的瓦片。果然,靠近屋檐的地方有几片瓦片松动了,下面的油毡也破了个小洞,难怪前几天下雨会漏雨。“奶奶,有几片瓦松了,油毡也破了个洞,不是很严重,找周叔来换几片瓦,补补油毡就行。”安诺趴在屋顶上,对着下面喊。“好,那我们先收拾里面,等会儿我去叫周叔过来。”奶奶应着,转身去拿扫帚。安诺慢慢爬下来,江树赶紧扶住她的胳膊:“怎么样?没摔着吧?”“没事,就是屋顶有点滑,小心点就行。”安诺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工具房门口。工具房的门是铁皮的,上面锈迹斑斑,门环是铜制的,已经氧化成了深绿色。安诺伸手推了推,门“吱呀”响了一声,好像很久没开过了。她用力一推,门终于开了,一股混合着木头、机油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比她小时候记忆里的味道更浓,却也更亲切。里面比她想象的更暗,只有屋顶的一个小天窗透进一点阳光,在地上投出一个圆形的光斑。靠墙摆着一个木质的工具架,上面放着各种工具:锯子的锯齿已经有些钝了,刨子的刀片还闪着微弱的光,锤子的手柄被磨得发亮,上面有明显的握痕——那是爷爷几十年握出来的形状。工具架下面堆着几堆木板,有的已经干裂,有的还很完整,上面用粉笔写着尺寸,是爷爷的字迹。“哇,这里面好多工具啊!”江树跟着走进来,好奇地看着四周,“这个是刨子吧?我在爷爷的木工笔记里看到过,说用来把木板刨平的。”安诺点点头,走到工具架前,拿起一把小刨子。刨子的手柄是梨木的,沉甸甸的,握在手里刚好贴合手掌的形状,好像是为爷爷的手量身定做的。她轻轻推了一下刨刃,还很锋利,爷爷以前每次用完都会把工具磨得干干净净,说“工具要爱护,才能用得久”。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奶奶拿着扫帚和抹布走进来,开始打扫地上的灰尘:“你爷爷以前每天都要进来看看,就算不干活,也要把工具擦一遍,把木板摆整齐。有一次我跟他说‘工具放在这里又不会跑,不用天天擦’,他却说‘这些工具都是我的老伙计,跟了我一辈子,得好好待它们’。”安诺蹲下来,翻看工具架下面的木板。其中一块木板上画着一个简单的草图,是一张小木床的样子,上面写着“诺诺的小床,长120,宽60”,旁边还有几个修改的痕迹,应该是爷爷在设计时反复调整的。她心里一动,想起自己小时候睡的那张小木床,就是爷爷做的,床栏上刻着小小的梅花,和她棉拖上的梅花一样,针脚虽然不完美,却很用心。“奶奶,你看这个,是爷爷画的小木床草图吧?”安诺拿起木板,递给奶奶看。奶奶接过木板,眼睛里泛起了温柔的光:“是啊,这是你上小学的时候,他想给你做一张新床,说你以前的小床太小了,睡不下了。他画了好几天草图,改了又改,说要做得结实又好看,还要有护栏,怕你晚上睡觉滚下来。后来因为要帮邻居家做衣柜,耽误了,这张床就没做成,他还遗憾了好几天,说‘等忙完了,一定给诺诺做张最好的小床’。”安诺抚摸着木板上的草图,线条虽然简单,却能看出爷爷的认真。她想起自己上小学时,确实跟爷爷说过想要一张新床,没想到爷爷一直记在心里,还画了草图,准备给她做。原来,爷爷的爱从来都不是轰轰烈烈的,而是藏在这些未完成的草图里,藏在这些反复修改的尺寸里,藏在每一个他为她着想的细节里。江树走到工具架的另一边,发现了一个旧木箱:“安诺,你看这个箱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安诺和奶奶走过去,江树打开木箱,里面装着一些旧的木工图纸和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图纸大多是爷爷做过的家具的设计图,有衣柜、桌子、椅子,还有一些小玩具,比如小木马、小汽车,每张图纸下面都写着制作日期和使用者的名字,有的是“给邻居张婶做的衣柜,1985年3月”,有的是“给诺诺做的小木马,1998年10月”。那本笔记本是牛皮纸封面的,比木工笔记更厚,上面写着“木工心得”四个字,是爷爷的字迹。安诺翻开笔记本,里面记录的不是木工技巧,而是爷爷每次做木工时的心情和故事:“今天给张婶做衣柜,她丈夫去世得早,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我给她多做了两个抽屉,放孩子的衣服。”“今天给诺诺做小木马,马耳朵磨了三遍,终于不扎手了,诺诺看到肯定会喜欢。”“今天帮村里修戏台,大家都来帮忙,虽然累,但是很开心,戏台修好了,村里就能唱戏了,孩子们又能热闹了。”每一页都写得很简单,却充满了温暖。安诺想起刘爷爷说的,爷爷帮他给儿子买药;想起王爷爷说的,爷爷帮他修书台;想起奶奶说的,爷爷帮邻居做家具。原来,爷爷的一辈子,都在默默地帮助别人,用他的手艺,用他的善良,温暖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你爷爷啊,就是太老实了,别人找他帮忙,他从来不会拒绝。”奶奶坐在木板上,看着笔记本,慢慢说,“有一次冬天,村里的李大爷家的牛棚塌了,他冒着大雪去帮忙修,手冻得通红,回来发了高烧,却还笑着说‘牛棚修好了,李大爷的牛不会冻着了’。我当时很生气,骂他不爱惜自己,他却说‘都是乡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江树拿起一张戏台的设计图,仔细看着:“爷爷真厉害,还会修戏台!我们学校的戏台去年坏了,找了好几个木工都修不好,最后还是请了外面的师傅来修的。”“你爷爷修戏台可有经验了,他年轻时跟着村里的老木匠学过,知道戏台的结构,怎么修才结实,怎么修声音传得远。”奶奶说,“以前村里每年过年都要唱戏,戏台都是你爷爷负责维护,他每次都提前半个月就去检查,把松动的木板钉好,把破损的栏杆修好,确保大家看戏时安全。”安诺翻到笔记本的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张戏台的草图,旁边写着:“等诺诺长大了,带她来看戏,给她讲戏里的故事。”她的眼睛湿润了,爷爷一直都想带她去看村里的戏,可是后来村里的戏台因为没人维护,渐渐荒废了,她也一直没机会去看。现在想想,要是爷爷还在,肯定会重新修好戏台,带她去看戏,给她讲戏里的英雄和美人,讲戏里的悲欢离合。“奶奶,我们以后能不能把村里的戏台修好?”安诺抬头看着奶奶,眼里带着期待,“我想完成爷爷的心愿,让村里的人再能看到戏,让孩子们也能像爷爷小时候一样,在戏台下热闹。”奶奶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眼里泛着光:“好啊!要是能修好戏台,你爷爷肯定会很高兴的。不过修戏台可不是小事,得找村里的人商量商量,看看大家愿不愿意一起出力。”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江树也点头:“我可以帮忙!我爸爸是做建筑的,他懂一些结构方面的知识,可以帮我们看看戏台的情况,出出主意。而且我们班同学也肯定愿意帮忙,大家都:()你的幸福物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