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妩颔首,只眺眼瞧着程府一席人把她甩远,才调转步子,朝林间行去。
“姑娘去哪?”霁蓝问。
“咱们沿着林边穿上去,有树木荫蔽,会凉爽许多。”且因着寺庙环山,或有值得截取的木料,遂昨夜收拾起居物什时,她特意叮嘱霁蓝把工具一并捎上,未料眼下即寻到机会,可以前往探查。
只她方转身,耳畔却猝然传来重物坼裂的闷响。
旋即,几道喧杂地喊叫混着急切零乱的脚步声迅速袭近。
霁蓝好奇地望过去,旋即“咦”了声。
“好似是谁的肩舆压断了。”
程妩闻言,顺势瞥去,就见一架单人肩舆的抬杆从中劈裂开来,两端往上翘挂在舆壁上,已是无法受力,且这抬杆和肩舆是固定死的,即使断裂也无法抽出。
程妩略沉吟着,凝眸再次打量这架损坏的肩舆,暗自思忖。
片刻,稳步行去。
“姑娘。”霁蓝一时不明她的意图,急忙跟上。
那厢滞在原处,窃窃私议的众人发觉有人走来,皆齐刷刷瞥过来,目光里带着显而易见的警惕。
随着距离渐拢,程妩便见这损坏的肩舆掩帘上,透出一个朦胧的身影,观其发髻轮廓,乃是位已婚妇人。
“你是何人?”领头一尖眉薄唇的嬷嬷踱近,吐音圆腔圆调。
程妩前世在京都生活过几许,故眼下,只一句便辨出这行人是从京都而来的远客,但观其仆从素简的装扮,却是难以推断具体来头。
“小女属金陵程家,适才见这处的肩舆似有意外,遂前来寻问可需搭手?”在山脚时,程府那特有标记的马车一直明晃晃展露着,对方若有心,一探便知,遂她也没做隐瞒,主动亮出身份。且倚着这嬷嬷不自觉流露出的派头,便可知里头坐的不是普通人物。
“你行吗?”对方持满怀疑,把她从上至下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我在家中闲来无事,便喜爱摆弄些木料,做些个小玩意,兴许可以一试。”程妩未直接承下,留了几分余地。
“你且等会。”索性眼下也无旁的法子,那嬷嬷扔下一句,遂躬身敬重的朝隔了一侧布帘的主人家回话。
片刻,重新踱回,朝程妩颔首示意。
瞧着态度,程妩愈加肯定自己的推测,毕竟在金陵,程家数一数二,对方听了她的来处,态度依旧,显然势在程家之上。
然这行人既是来自京都,如此也不是怪事,天子脚下,随意逮个人,或都比程宏茂的官大。
程妩没多耽搁,敛好思绪后,便命霁蓝把挎在腰侧的縢囊取下,递给她。旋即解开抽绳,把里头的工具一一摆开。
下瞬,众人便见她拿起一把小型弯月齿锯,固定住断裂成两节的抬杆,弯身切平,而后持着刻笔,在两端木轴上分别描下不同的线轨,继而顺着轨迹用平凿把多余的木质一一剔除,半晌,换成菱凿抛磨切面,使其光滑无刺。
时有香客经过,皆狐疑瞥望,不知聚集此处所谓何故。
程妩全部心思皆置在抬杆上头,连额角沁出的薄汗都顾不上擦拭,待打磨好木轴,旋即垂首寻了块落于地面的短木,稍摩挲了下,便快速用粗柄锉刀打成细小的圆柱形状。
而后众人就见她将两节损折的抬杆按凹凸对称的方式衔接到一处,捻着块砄头对着那处不断敲打,使其完全契合到一起。
她动作干脆利落,一看便知是其行内之人,周遭的质疑声便也随着木杆的衔接成型逐渐消弭。
待抬杆嵌榫好,中间恰空出一指宽的窄长间隙,程妩把抛好的小圆木使力砸进去,瞬刻,便让其严丝合缝。
“好了,嬷嬷可唤几位力气大的拉一拉,查检下是否牢固。”程妩蓄劲摇晃了几回,确认无误才道。
尖眉嬷嬷闻言,随手拣了几名随行的壮年男丁,站至两端斜身大力去拉,只任他们一个个绷紧了肌肉去拉,也丝毫无法撼动抬杆分毫,就连上头衔接处的细小痕迹,若不仔细去瞧都难以发觉。
“还真有用。”大家见状,连连称奇。
这时,一直没有动静传出的肩舆响起轻扣之声,尖眉嬷嬷连忙弯腰附耳,毕恭毕敬地待命。
下刻,里面透来一道含满威仪气势的嗓音,只这道声音,程妩并不耳熟。
“你是程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