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肩扛木桶,随人流缓步向前。
只要绕过影壁,就能进入掖庭小巷,那里有条暗门通向宫外。
十步。
五步。
再两步就到转角。
突然,一人从斜刺里冲出,踉跄摔倒。
手中水桶脱手,砸在地上,水花西溅。
那人穿着宦官服,满脸血污,挣扎着想爬起。
人群一阵骚动。有人去扶,有人闪避。
董艺海被撞了个趔趄,桶也丢了。
他本能抬头稳身,正好迎上石阶上的目光。
李隆基转过头来。
两人视线相接。
皇帝眼神未变。
既无惊讶,也无愤怒。
只是静静看着他,像看一只误入火场的老鼠。
董艺海立刻低头,弯腰拾桶。
动作自然,毫无迟滞。
可他知道,己经晚了。
那双眼睛不会认错人。
他曾为皇帝起草诏书十七道。
曾在御前奏对三次。
曾站在太极殿阶下,听李隆基说:“董卿之才,胜古之陆贽。”
他太熟了。
他继续前行,脚步未停。
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背后那道目光,如针般钉在背上。
“站住。”
声音不高。
却让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提水宫人都停下。
连火势的咆哮都仿佛弱了几分。
董艺海也停了。
但他没有转身。
“那个提水的。”李隆基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