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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喂食困难(第2页)

加护病房隔壁即是婴儿室,很诡异的配置,死死生生好像左脚右脚,挨得那么近。等在病房外的我,孤单无助,只能贴着玻璃看婴儿,暂时让自己的大脑获得几分钟“空白”,不去触及我与母亲正在奋战的这场生死劫。

死生战役,几乎是我童年至青壮期的主旋律,它蛮悍地把我将近二十年时光啃得伤痕累累,以致生命一直被泡在咸泪里,脆不起来,也丧失快乐的能力。每当我想尽法子复原,感觉有力气把日子擦亮一点时,又来了,家人又出事。

我赶到医院时已近凌晨,值班医师简单扼要说明严重性,能做的都已经在做,说完即离开。我那僵冷的身体因这番无所谓的医疗报告更感冰寒,忍不住打战。家人都在宜兰老家,只有我在这儿,不,只有我与母亲在这阴冷无情的处所。

那时,离父亲车祸辞世已九个年头,会不会也失去母亲?我想。

恐惧袭来时,让人有溺毙之感,胸口窒闷如吞下巨石,想放声一哭却又卑微地忍住,紧紧咬住嘴唇不发声音,心脏像被匕首刺穿,肉吃住刀,匕首拔不出来。

我记得清清楚楚,在天亮医师上班前,我就这么站着看婴儿,看世间最苦亦是极乐的脐带亲情。

我给过母亲快乐吗?或许有,她从来没说过。母亲给过我快乐吗?或许有,但更多时候她只是匆匆忙忙地从我身边走过。

忙着完成她那一辈女性最重要的任务:生育与持家。在我之后,陆续添了四个,我与幺弟相差九岁,若以“三岁离脚手”俚谚作为界线,当她有空抬起头来看看我这个大女儿时,我已近十二岁。看那么一眼之后,没多久父亲猝逝,那年夏天,差两个月我才满十三岁。

十五岁,我提着小包袱,独自离乡。

虽然记得的事又少又漫漶,像洪水上漂浮的锅碗瓢盆,确定它们装过人生,但很难辨认是谁家厨房的。不过,有空我仍会把记得的几件拿出来呵一呵、拭一拭,至少证明母亲与我之间不全是匆匆忙忙。

她帮我用日历纸把新课本包起来,每当小学开学时。她不知从哪里得来一大沓白纸,供我画布袋戏、歌仔戏人物,那纸薄如蝉翼,我得非常细腻地掌控铅笔尖才不致划破。她卤一锅猪脚,煮十来个蛋,还用朱砂染成红色,从宜兰坐火车提到台大宿舍找我,我不在,她站在宿舍外树下等,那日是我农历生日,她来帮我“做二十岁”。

“长大了啊!二十岁哩。不管做什么苦差事,一定要让五个小孩都二十岁、三十岁地往上长啊!”母亲一定这么想,鼓舞自己继续背负沉重的担子,不离不弃。

然后,她躺在加护病房昏迷。

如果可以,我愿意代她挨这一劫。然而转念一想,亦是于事无补。若换成我躺在加护病房,母亲岂不更煎熬、更心痛?我为她流一泪,她必定为我如泉涌。

有情即有苦,亲情之苦更是无穷无尽。莫怪禅师们要斩断世间情系,连亲情也得舍,不舍就走不远。而无力提刀断情、陷身苦国如我辈者,又该如何自处?如何解释茹苦含辛的意义在哪里?

在于不忍,在于百千万亿人唯你我成就母子、父女、兄姐、弟妹的难得缘分,故情愿牺牲,情愿一路搀扶。

所有的婴儿都睡了,那小护士仍忙着四处巡望或低头写报表之类琐事。她当然看见我靠墙而立,茫茫然看她与婴儿。她也一定猜到我之所以出现必与加护病房内某人有关。像我这年纪会守在这儿的,不外乎是女儿。

母亲非常幸运地脱离险境,住院月余后痊愈。

也许她已遗忘,但在内心深处某个小小的回音谷里,说不定还缭绕着我踏入加护病房后在她耳畔倾诉的话语:“阿母,是我。你要好起来,你不能叫我们没父又没母。阿母,免惊,有我在……”

我忍不住掉泪,爱,就注定了天荒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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