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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第3页)

考尔用一把小锹挖好了坟坑。由于他目前身体的状况,挖好这个坟坑花了他大半天的时间,中间有一阵子他感到心虚手软,冷汗不止,不得不坐在墓坑里休息——如果有人往坑里填土的话,干脆把他埋在坑里算了。可是他还是爬起来继续挖下去,直到把它挖好,将奥古斯塔斯放了进去。

“好啦,”他说,“这可给了我个教训,以后再许诺,可要小心点儿。”

他将写着“帽子溪牧牛公司暨车马出租贸易中心”的招牌横绑在一根牧豆树枝上,用一块大石头把树枝钉进土里。就在他用两根鞍绳加固那块横板的时候,一辆载着移民的篷车从山丘那边走了过来。他们是一对年轻夫妻,带着三个孩子,他们羞怯地朝他的四周张望,一个个都瘦得像负鼠一样。年轻的男人被太阳晒得红里透紫。他那位年轻的妻子戴着一顶软边帽,帽檐拉到了脸上。显然,那块墓碑使他们感到莫名其妙。年轻人把车停下来,凝望着它。由于没有看见他把奥古斯塔斯放进去,所以他们不知道他们看到的是块墓碑,还是只是一块招牌。

“这个帽子溪牧牛公司在哪儿,先生?”年轻人问道。

“埋了,是不在蒙大拿的那部分。”考尔说。他知道他的话等于没说,但他无心说话。

“妈的,我正想找个有铁匠的地方呢。”年轻人说。后来他见考尔走路很别扭,才发现他受了伤。

“我能帮你的忙吗,先生?”年轻人问。

“谢谢,”考尔说,“要走的路不多了。”

年轻的移民一家接着向圣安东尼奥走去。考尔走到一条小溪边,打算休息片刻,结果睡着了,醒来时已近天亮。招牌那玩意儿叫他犯了愁,这又一次证明了奥古斯塔斯惹人生气的本领——影响已大大超出了坟墓的范围。假如一个年轻人看见它便以为附近有个车马出租贸易中心,别人也会这样想的。人们也许会白白浪费几天工夫,在这些石灰石山丘里转悠,想找那个大部分成员已经成了鬼魂的公司。

再说,这虽然是奥古斯塔斯的墓,牌子上却没有他的名字,也许不会有人知道这是他的墓。考尔走回小山包,掏出小刀,想在木板背面刻上他的名字,可是旧木板已经干裂,劲儿太大就会把整块木板毁掉,于是他只在木板背面刻上了“奥·麦”。他知道这根本不顶用,也保存不了多久。有人会因为那个车马出租贸易中心而气愤地把这块招牌整个拔掉。不管怎么样,奥古斯塔斯反正已经来到了他决心要来的地方,他们俩也都知道很多好人都躺在没有墓碑的墓里。

考尔想起他对那个年轻夫妇说,他要走的路不多了,那说明他的思维可能正在萎缩,因为他并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精疲力竭加上发炎的伤口,他这种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回蒙大拿,即使他自己能回去,杰里——那匹黄褐色马——是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的。况且他也没有把握自己是否想回去,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家了。他想起孩提时便坐着大篷车来到得克萨斯,那时父母已经故去。除去在孤鸽镇的那些日子,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四处漂泊。

考尔向南朝圣安东尼奥骑去,打算找个医生,然而刚进城,他又转身出来,从城外绕了过去,他不愿见那里的人。他的心震颤不定,他不愿意到人群中去。他骑着黄褐色马继续南行,心想与其去别处,还不如回孤鸽镇呢。

渡过碧绿的努埃塞斯河时,他想起了蛇窝和那个爱尔兰男孩。他想务必去找那个斯佩特尔寡妇一趟,对她说她少了一个儿子,但又想,坏消息可以等一等。这消息已经等了一年,除非她已经从回来的牛仔那里听到了信儿。

八月的一天傍晚,他骑着黄褐色马来到孤鸽镇,突然被刺耳的晚饭钟声惊呆了——那是博利瓦喜欢用半根撬杠敲出的声音。这声音使他觉得他正骑马走过一块鬼魂之地。他一时茫然不知所思,不清楚当他回到家时,伙计们是否都还在。

可是,当他穿过灌木丛朝帽子溪的马厩跑去时,他只看见了博利瓦一个人,正用原来那根撬杠敲着那口小钟。老人的头发全白了,那条披身毯更加肮脏不堪。

博利瓦抬头看见队长在落日的余晖里骑马过来,扔掉了手中那半根撬杠,几乎瘫倒在地。他回墨西哥的结果是一场苦难,是彻底的失望。他的女儿们都已出嫁离家,老婆则因他多年不顾家而气得凶狠无情。她的舌头像把锋利的刀,她的目光使他感到悲伤。于是,有一天他走了,永远离开了家,走回了孤鸽镇,住在美国佬遗弃的房子里。他靠替人磨刀养活自己,只吃豆子和咖啡。老鼠已经将那些旧床啃光了,他就睡在灶上。他感到孤独,不记得自己曾是干什么的。然而,他每天晚上仍拿起那半根撬杠敲击那口钟。钟声响彻全镇,一直传过格兰德河。

考尔下了马,放下缰绳,老博利瓦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脸上露出不相信的神色。“啊,队长,队长。”他说着,便大哭起来,慰藉的泪水从他那粗糙的脸颊上滚滚而下。他紧紧揪住队长的胳膊,好像精力已经耗尽,随时可能跌倒。

“好啦,博利瓦。”考尔说。他搀着发抖的老人进了屋子。屋里乱七八糟、脏不可言,到处是蜘蛛网和老鼠屎。博利瓦拖着步子在屋里转着,他热好了咖啡,考尔站在前廊上喝了一杯。他朝街上望去时,吃惊地发现小镇已同过去不一样,原先的什么东西现在不见了。起初他想不起是什么,还以为是灰尘太大,或者他的视力有偏差。后来他想起了干豆酒吧。那没了的东西好像就是那家酒吧。

考尔把马牵进那个无顶马厩,卸下鞍鞯。石槽里有满满一槽清凉的水,但光喝水是饱不了的。考尔又把它牵了出来,让它吃草,并在一旁看着它在地上滚了很久。

后来,他很想知道那家酒吧是不是真的没有了,于是走过帽子溪的干河床,来到大街上。

他刚转到那条街上,便见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人在夜幕中向他走来。怎么,是奥古斯塔斯?他想,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自己是死了还是活着。他只记得在瓜达卢普那小山丘上的墓坑里坐着,却不记得爬出来。

那个一条腿的人原来是狄拉德·布罗利——那个理发匠。他与奥古斯塔斯那次不得不为他切去那条腿时,他喊哑了喉咙。

当狄拉德看到考尔队长站在街上时,吓得差点儿把他费劲从河里捉到的几条鲈鱼掉到地上。天渐渐地黑下来,他不得不走近些才看清楚是队长——只剩下一点儿光亮了。

“怎么,队长,”狄拉德用嘶哑的声音说,“你和伙计们终于回来了吗?”

“伙计们没有,”考尔说,“只有我一个人。那家酒吧怎么了?”

他发现判断对了——杂货铺还在,干豆酒吧却不见了。

“烧了,”狄拉德用嘶哑的声音说,“大约一年了。”

“怎么烧起来的?”考尔问道。

“万茨放的火。他自己也烧死在里边了。他把自己锁在那个妓女的房间里不出来。”

“天啊。”考尔说。

“那架钢琴和他一块儿烧了,”狄拉德说,“教堂的人气坏了。他们说如果他打算把自己烧死,至少应该把钢琴弄到门外来。从那以后,他们就用提琴伴奏唱圣诗。”

考尔走过去,站在酒吧的遗址旁。那里除了灰暗的余烬与烧焦的木头,一无所有。

“她走了之后,万茨受不了。”狄拉德说,“他在她的房间里坐了一个月,后来就把它烧了。”

“谁?”考尔看着废墟问道。

“那个女人。”狄拉德低声说,“那个女人,他们说他忘不掉那个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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