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言辞间满是门楣光耀,却无一句问询她可曾被惊马吓到,被那湖水呛着。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看以后谁还敢小瞧我甄家!有了这般显赫的女婿,我在朝堂之上,也能挺直腰杆,扬眉吐气了!”
他兴奋地简直停不下来,抚着短须,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昨日长公主府的人突然来要婵婼的八字,他起初还懵着,待那来人将他拉到一旁,低声将揽月湖畔之事道来,他当场便愣在原地。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个馅饼,正正砸在他甄明远头上。
那聂峋是何人,大将军聂万雄与永安长公主的独子,陛下的亲外甥!
年纪轻轻已是振武校尉,天子近臣,眼看前途无量,不日这中郎将之位怕是唾手可得,再去边关历练几番,立下军功,将来超越其父也未可知!
这般钟鸣鼎食的顶级门第,竟就看上了他这体弱多病的女儿。
婵婼若果真顺利嫁入聂家,对颂哥儿将来的仕途,自是极大的裨益!
便是那等桀骜难驯的小子,往后在人前见了自己,也须得规规矩矩低下头来,恭恭敬敬尊称一声岳父大人了。
思及此景,甄明远忍不住在女儿榻前负手踱起步来,脸上是掩不住的狂喜,哪里有半分想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甄婵婼早已打好的腹稿此刻全都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吐不出来又咽不回去。
她与蝶衣面面相觑。
果然高看自己这好爹了。
……
大将军第。
大将军聂万雄刚泡完脚,丫鬟悄无声息地端走了铜盆。
他自个儿拿着块白巾子,正慢悠悠地擦着脚上的水渍,一抬眼,瞧见屏风后自家夫人正伏在案前,对着份文书兀自傻乐,自晚饭后便未曾搭理过他。
聂万雄心下好奇,趿拉着鞋便踱了过去,瞧清她手中捧着的是一份八字合书,不由嗤笑一声:“夫人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峋儿那桩天上掉下来的婚事,给打击得失了心神?”
永安长公主闻言,抬头白了他一眼,非但没恼,反而将手中的合书又仔细瞧了一眼,“夫君可还记得,峋儿幼时,曾有云游相士为他批命,言道:‘此子乃天上炎星转世,非世间凡水能克,唯遇天命至阴,方知何为绕指之柔’?”
聂万雄转眼回忆了下,点头道:“似乎是有这么回事。”
他绕到一旁桌边,自顾自倒了杯热茶,坐下来,准备听听夫人又有什么高论。
永安公主见他坐下,立刻将那份合书摊开,推到他面前,脸上洋溢着喜气:“我今日特意去寻了位可靠的高人,合了峋儿与那位甄家娘子的八字,你猜怎么着?”
聂万雄对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并无兴趣,只吹着茶沫,示意她继续说。
永安一脸神秘,压低声音:“你我皆知,峋儿生于夏至午时,是至纯至阳的命格。那你可知,那甄家娘子,”她指尖点着合书上另一处的生辰,“她竟是冬至子时落地,是极为罕见的纯阴之体!高人推算,她命里金水过旺,以致聪慧非常却体寒孱弱,而峋儿恰是火土炽烈,霸道刚猛。这两人若结合,正是阴阳相济,水火既济,乃是天作之合,互滋互养,于双方都大有裨益!”她越说越是欣喜,“峋儿那性子急躁桀骜,正需一位柔情似水的女子来化解。若这甄家娘子真能将他那百炼钢化为绕指柔,岂不是天大的好事?先前那齐太师家的女儿,八字虽也好,却远不及这般相配,这简直是老天爷送来的儿媳啊!”
她感慨万千,只觉得这缘分妙不可言。
聂万雄慢悠悠地饮了口茶,听着夫人一番激动言辞,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从鼻子里哼笑一声,自言自语般低声道:“这哪儿是老天爷送来的……”
“嗯?”
永安长公主正沉浸在喜悦中,忽闻此言,疑惑地看向他,“夫君此言何意?”
聂万雄抬起眼看向妻子:“你昨日回来时说,是那甄家娘子从水里把峋儿救上来的,是也不是?”
“自然是的,”永安点头,“峋儿不通水性,这不是全府上下皆知的事吗?若非那甄娘子,他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