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飒爽,沈穆出来的时候,已经能够感受到深重的秋意。杨公公忙紧步上前,把披风给他披上。
“有劳公公了。”
杨公公笑眯了眼:“奴才还要恭喜沈公子呢,如今得陛下看重,公子必会前途无量。”
沈穆自己系上带子,低头看了看身上有没有可以送人的东西。
他蒙杨公公照顾多日,是该送些礼物感谢一番。
他并不清楚原身手上有多少钱,也不了解这个朝代的物价,又怕红袖长风他们到时候不够钱花,就一点银子都没拿。
想了想,索性把腰间的玉佩解了下来,送到杨公公手里。
玉佩的成色一般,沈穆有点抱歉:“劳公公照顾多日,只是沈穆身上实在没有带什么银子或物件,还请公公勉强收下这个,做个玩意罢了。”
但杨公公乐开了花,如获至宝般将玉佩捧在手心看了又看。
“看公子说的,我们这些做奴才的,怎担得起您这话?”杨公公把玉佩放进怀里收好,领着沈穆往给他安排的书舍走,笑眯眯道:“恕奴才无礼,沈大人当真与别人与众不同,我们这些下等人,到哪里不是别人面上看得起,私下里骂得脏的?奴才入宫十多年了,看人准得很,也就您不嫌弃我们,把我们当人看。”
沈穆跟着杨公公穿过回廊,已是深秋了,周边的树木掉光了叶子,百花凋零,只余菊花傲然独立,为这萧瑟的秋日添上一抹颜色。
杨公公低声提醒沈穆注意脚下的台阶,昨夜刚下过雨,这回廊纵是打扫过了还是不免湿滑。
沈穆站定,杨公公疑惑地跟着站住了脚。
“大家都是一样的人,没什么看得起看不起的。”沈穆平静注视眼前这个总是谄媚笑着满脸喜意的人,没理会意识空间里滴滴叫着提醒ooc值快到的提示音,继续说道:“不要轻贱了自己。”
杨公公怔愣地看了沈穆一眼,一时说不清心底是什么滋味。
不知道多少年前,也有一位贵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可那位贵人说这话的模样,与沈穆完全不同。
他们这些奴才,眼睛最是毒辣。伺候沈穆这几日,杨禾也大致能摸清他的脾性,知道他这是发自内心之言,而不是有意想要收揽人心说的。
——沈穆是一直平视着他,以一种极其寻常的语气说的,而不是那位贵人一样,以一种高高在上、施恩者的口吻说的。
秋日天气多变,眼瞧着天色暗了下来是快要下雨了,杨公公回神,略挺直了腰继续带路,两人一路无言。
但是当他们到了休息室,杨公公把一切事宜都交代给了里头专门伺候的小太监,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拱手一拜,极快的说了一句“谢谢”,而后转身离去。
沈穆默默看着他的背影,看他习惯弯下的腰,意识空间里的滴滴声已经停了,他却半天没有动作。
虽然这屋子是用于各位先生休息所用,但面积十分可观。上一位前辈应是爱书之人,屋子里摆了十多个书架,书籍不仅放满了书架,连地上也放了好几摞,走近一看,尽头处还有未整理完全的一大摊书籍。
除了这些以外,这屋子还特意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隔间,沈穆走进去一看,便是眼前一亮——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面放了一张躺椅,三花小猫正睡在上面。
这里书案、笔墨纸砚一应都有,还有一扇小窗,朝南,现在正在下雨,所以没有阳光。沈穆走到了躺椅旁边,抬手轻轻摸了摸小猫,小猫迷迷糊糊蹭了蹭他的手,沈穆笑了一声,然后不经意间一扭头,就发现这个位置可以正正好看到外面的梧桐和芭蕉,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芭蕉梧桐叶上,滴滴答答,正是文人雅趣。
沈穆走出屋子,小太监斟好了茶水,见沈穆终于进来了,忙起身站好。
“不用这般紧张,”沈穆放松了身体随意坐在绵软的蒲团上,看这小太监诚惶诚恐奉上茶盏的样子,心中升起些许无奈,“你叫什么?”
小太监低着头:“奴才名唤‘砚石’,‘砚’是笔墨纸砚的‘砚’,‘石’是石头的‘石’,是上一位住在此处的先生赐的名。”
沈穆扫了一眼他的手,问道:“你可认得字?”
砚石答道:“认得一些,也是先生闲时教的。”
“你很厉害,”沈穆不吝夸赞,“你若想继续学,我以后也可教你。”
砚石闻言一喜,快速抬头,就看见这位好看得像是天人的沈大人笑得温和,赶紧应了:“谢过沈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