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还在吹,沈知微站在灯塔下,手里那封信已经被她攥得发皱。太阳升起来了,照在脸上不觉得暖,反而有种冷意从指尖往上爬。她把信折好,放进袖袋。脚下的石阶还留着昨夜的湿气,她一步一步走下来,脚步很稳。回宫的路上,马车没有走快。她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脑子里全是那行刻字:“沈氏血脉,不可断。”还有那个小小的脚印。她知道这事情没完,但现在,她得先做另一件事。马车停在宫门前,太监掀开车帘。她走出来,换了朝服,一路走到金銮殿外。天刚亮,文武百官已经列队站好。今日不同往常,大殿两侧多了十几个席位,坐着此次女子科举初试合格者。她们穿着统一制式的青色儒裙,头戴方巾,低着头不敢乱看。沈知微走上听政台,在凤座旁落座。裴砚已经在帝位上等着了。两人目光碰了一下,谁都没说话。礼官高声唱喏:“女子科举殿试,开考!”第一个被点名的是林素衣。她从队列中走出,身形瘦弱,脸色有些白,但脚步不抖。跪拜行礼后,站起身来,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有大臣咳嗽了一声。刑部尚书低头喝茶,嘴角往下压了压。沈知微不动声色,启动“心镜系统”。三秒内,她听见了——“这丫头看着就不成器,等会儿问她《周礼》宗法篇,看她答不答得上来。”她收回视线,抬手示意开始。主考官出题:“《礼记·昏义》有言‘妇顺者,顺于舅姑,和于室人’,然今设女官,令其议政,岂非悖此之道?试论之。”林素衣站着没动,只微微吸了一口气。然后她说:“古之所谓顺,非盲从而已。若舅姑有错,室人无道,顺之则害家;若国事危急,民生凋敝,女子闭门不出,是谓顺乎?”她声音不大,却一句比一句重。“昔有孟母三迁,教子成贤;班昭着《女诫》,亦为导人向善。若才德兼备者不得用,反令庸碌之辈居高位,才是背离圣训。”底下有人皱眉。兵部侍郎低声对旁边人说:“一个乡野女子,也敢谈圣训?”沈知微再次启用系统。那人心中正想:“等我发难,让她当众出丑。”她没动怒,只是轻轻抬手,打断了接下来的提问环节。“诸位大人既然疑虑重重,不如亲自问问。”她说,“就请当场质疑,看看她能否应对。”殿内一下子安静了。礼部尚书站起来,捋了捋胡子:“我问你,《诗经》三百零五篇,哪一篇最可治国?”林素衣答:“《关雎》。”“为何?”“因其首倡仁义,以正夫妇之伦,乃万化之本。家齐而后国治,此周公所以作乐制礼也。”尚书哼了一声,又问:“那你说,《春秋》笔法,何为‘讳’?”“讳者,非掩恶也,乃存大体、顾大局。如齐桓公九合诸侯,不以兵车,虽有私德之失,史仍书其功。此即孔子所谓‘宽猛相济’。”尚书没再问下去。另一个大臣抢着开口:“你说你能理政,那你来说,今年春荒,该开仓还是不该开?”“该开。”林素衣说,“但不能全开。应按户登记,老弱病残优先,壮年劳力以工代赈。否则粮尽而民惰,灾过反生乱。”这话一出,几位地方官都抬头看了她一眼。户部侍郎冷笑:“你小小年纪,懂什么钱粮调度?”沈知微第三次启动系统。那人心里正嘀咕:“这丫头倒是背了几句条文,真让她管事,三天就得乱套。”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栏前。“诸位总觉得女子读书是虚事,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天下多少百姓读不起书?寒门子弟尚且被拒于门外,何况女子?”她顿了顿。“可就是这些人,能在冬日无炭的情况下通宵苦读;能徒步百里求学三次被拒而不退;能在破屋漏雨时写下‘为民请命’四个字。”她看向林素衣。“你说,若有人当面笑你,女子何必读书?你怎么回答?”林素衣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为了不辜负天地给我的灵性,不糟蹋父母养我的心血,更为了让天下苦难之人,有一句话可以说,有一条路可以走。”大殿里没人说话。连那些原本不屑的大臣,也都低下了头。裴砚坐在龙椅上,一直没动。这时他站了起来,走到御案前,提起朱笔,在一张黄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交给礼官。礼官宣读:“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即日起,女子可应科举,择优授职,列入《大周律·选举篇》,永为定制。”圣旨落地那一刻,有几个老臣转身就走。没人拦他们。林素衣双膝跪地,双手接过敕书。她的手在抖,但脊背挺得很直。阳光正好从殿顶琉璃瓦照下来,落在她身上。她低头看着那纸文书,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沈知微看着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进宫那天。也是这样低着头,手里拿着一份名单,不知道明天会怎样。现在她知道了。有些事不是靠恨推着走的,是靠信。信有人愿意拼,信有人不怕输,信哪怕风吹雨打,总有人还在读书,还在写文章,还想为这个世道说句话。她退下听政台时,脚步轻了些。内殿里,宫女端来热水给她洗手。她摘下白玉簪,放在桌上。窗外传来欢呼声,是放榜处挤满了人,都在找那张新贴出来的女子榜单。她没去看。坐了一会儿,她起身走到窗边。远处宫墙之外,街道上已经有孩童在传唱新词:“林家女儿笔如刀,殿前答辩压群僚……”她笑了笑,没笑出声。这时候,裴砚派人来请她去御书房议事。她说稍后就到。临走前,她重新戴上白玉簪,整理了袖口。走到门口时,回头看了眼桌上的那支笔——是刚才誊抄圣旨用过的。笔尖还沾着一点未干的墨。她伸手抹了一下,墨迹蹭在拇指上,黑了一块。:()读心皇后:庶女逆袭凤鸣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