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还在宫墙上回荡,沈知微站在偏殿门口,手里那张写满批注的纸页已被收起。她没有回头,只对身侧女官低声道:“去查昨晚所有进出档案房的人,一个都不能漏。”女官领命退下,脚步轻而稳。她转身步入正殿长廊时,天光已亮。今日是万邦来朝的大典,宫门大开,礼乐齐备。各国使节按品级列队等候,衣饰各异,言语低声。她走过时,有人抬眼打量,目光落在她素色裙裾上,又迅速移开。裴砚已在正殿高座旁立定,玄色龙袍衬得他身形挺拔。他听见脚步声,侧目看她走来,微微颔首。她走到他身侧站定,不偏不倚,与帝王并肩而立。礼官宣唱,朝贺开始。东瀛使臣率先出列,捧着贡单躬身行礼。他说了一通恭维话,末了笑道:“贵国女子亦可参政,实乃奇观。”殿内一时安静。沈知微未动声色,只轻轻抬手。女官立刻上前,将两册文书递出——一本《寒门入仕录》,一本《女子科举策》。文书由内侍依次传至各国使节手中。“非我朝女子特异,”她说,“唯天下英才皆可用耳。”众人翻阅,无人再言。西境使臣眉头微皱,却也低头不语。北地小国使者更是不敢抬头。裴砚抬起手,示意礼继续。各国贡单逐一呈上,金银玉器、珍禽异兽罗列于前。宣读完毕后,礼官高声唱道:“万邦敬服,共贺大周昌隆!”群臣山呼万岁。沈知微站在那里,听着那一声声“万岁”在殿中回响。她没有笑,也没有动,只是目光扫过诸使面孔。这些人嘴上说着恭顺,心里未必服气。但她知道,此刻他们不得不低头。仪式结束,众人移步文华殿。此处早已备好长卷一幅,铺于案上,名为《万国来朝图》。画师执笔立于一旁,手微微发抖。“陛下,”他低头请示,“此图当由谁起笔?”裴砚未答,转头看向沈知微。她指尖轻轻触了下耳后玉坠。【系统启动】三秒静默。机械音响起:【只要他们看见陛下执笔,就会相信这是天意】她收回手,转向裴砚,声音很轻:“陛下若不先落一笔,臣妾如何敢续?”裴砚看着她,片刻后伸手取笔。狼毫蘸朱砂,笔尖悬于卷首。他落下一字——“万”。接着是“邦”、“来”、“朝”。四字遒劲有力,如刀刻石。满殿无声,连呼吸都轻了几分。他放下笔,递给沈知微:“此卷记盛世,更记一人。你我共书。”她接过笔,没有犹豫。墨色调匀,手腕微动,先勾远山轮廓。线条淡远,层层叠叠,似有云雾缭绕其间。有人看出门道来了。帝王题字,写的是威仪;皇后执笔,画的是仁和。一刚一柔,相辅相成。她画完山势,停顿片刻,又添一条江流,蜿蜒曲折,贯穿南北。这河不是随意而为,正是新修的漕渠主干道,贯通三州,去年才通水。百姓靠它运粮贩货,市集因此兴旺。“那是甘州渠?”有使节低声问。“正是。”沈知微淡淡开口,“去年干旱,民无粮种。朝廷拨款修渠引水,今春可耕田三千亩。此河养人,胜过千金。”众人默然。她未再多言,继续落笔。城池、道路、桥梁一一浮现。每一处都是实有之地,每一线都有据可依。裴砚站在她身后,静静看着。他没说话,但眼神一直没离开她手中的笔。等她画到东南沿海一带时,提笔点了几个小点。“那是登州、明州、泉州。”她说,“海贸重镇。如今商船往来不绝,外邦货物由此入境,我朝丝绸瓷器亦由此出海。”西境使臣忍不住问:“贵国竟允商贾掌舟行远?”“有何不可?”她反问,“他们懂航路,识风向,比官吏更知利害。用人所长,方能兴利。”那人闭了嘴。沈知微搁下笔,退后半步。画卷初成,气象已现。万国使节围拢过来观看,神色复杂。有人惊叹,有人忌惮,也有人暗自计算。她不再看画,而是转头望向裴砚。他正盯着画卷角落一处空白,似乎在想什么。她指尖再次触到玉坠。【系统启动】三秒静默。机械音响起:【他此刻想说:这一生,幸得你在身侧】她心头一震,垂下眼帘。墨迹未干,在光下泛着微光。她拿起笔,重新蘸墨,在那片空白处轻轻一点。一朵莲,悄然成形。两枝并蒂,藏于云雾之间,若隐若现。裴砚看见了。他嘴角微动,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她执笔的手背上。那只手很稳,带着温度。殿外风起,吹动帘角。阳光斜照进来,落在两人身上。影子投在画卷上,恰好盖住了那枝并蒂莲。使节们陆续退下,低声议论着今日所见。有人说大周变了,不再是那个只重士族的旧王朝;有人说帝妃同治,前所未有,恐难长久;也有人悄悄记下了那些新政地名,打算派人去查探虚实。,!文华殿渐渐安静。沈知微仍站在案前,看着那幅未完成的长卷。她知道,今天这一幕会被传出去,成为各国议论的话题。但她不在乎。她在乎的是,从今往后,再没有人能把她当成一个只会低头守礼的皇后。她是沈知微。她曾死过一次,也重生一次。她一步步走到这里,不是为了站在这金殿之上被人仰望,而是为了让这个国家真正活起来。裴砚走到她身边,低声问:“累了吗?”她摇头。“刚才那朵莲,”他顿了顿,“是你特意画的?”“嗯。”“为什么?”她看着画卷,声音很轻:“因为今天,是真的。”他懂了。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握住了她的手。殿外传来鼓乐声,是晚宴即将开始的信号。远处宫墙边,炊烟袅袅升起,百姓已经开始准备晚饭。市集的叫卖声隐约可闻,学堂里的读书声也随风飘来。这一切,都在这张画里了。或者说,这张画,正是为了记录这一切而存在。沈知微松开他的手,重新拿起笔。她要在画卷最下方,添一行小字。她刚写下“元和七年春”几个字,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快步进来,跪地禀报:“启禀陛下、娘娘,工部急报——铸鼎用的铜料,今日巳时已全部运抵宫门。”裴砚点头:“知道了。”内侍退下。沈知微停下笔,看着那行未写完的日期。元和七年春。这一年,才刚刚开始。她把笔放进砚台,墨滴落在纸上,晕开一小团黑。:()读心皇后:庶女逆袭凤鸣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