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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红七绿为青茶02(第1页)

三红七绿为青茶02

6。岱访汶水桃叶渡

被王弘撰称为“高蹈之士”、被董文敏“亟称之”、被陈眉公“作歌”、被周亮工赞“见水火皆自任”“颇极烹饮态”的闵汶水,以一介茶商身份统御了明末文人的饮茶风流,让这么多文人骚客对其顶礼膜拜、推崇有加,自然也落不下张岱这个“茶**”之人。

张岱、闵汶水在1638年9月的交游颇具传奇色彩,这一幕被张岱其后书于文中,使我们得以一窥当时中国茶界顶尖高手初次会面时于不动声色中的巅峰对决。幸而张岱的《陶庵梦忆》没有像《茶史》一样丢失,否则这段精彩纷呈的茶史清话亦遭湮灭。

时间定格在明崇祯十一年(1638年)的九月。其时,清兵入侵大明。崇祯帝召宣(宣化)、大(大同)、山西三总兵入卫京师,又三赐卢象升尚方剑令督天下援兵。蓟辽总督吴阿衡、总兵鲁宗文战败而死,清军**,屯兵牛栏山而虎视北京。同时,洪承畴与李自成激战于潼关。也是这年,爱新觉罗·福临(顺治皇帝)降生了。

于此天下纷争、人人自危,行将改朝换代的乱世前夜,一叶扁舟从绍兴起锚,飘****,逆流而上,最终停靠在了金陵十里秦淮的桃叶渡。桃叶渡又叫南浦渡,它的位置在六朝古都南京秦淮河与古青溪水相合之处,金陵四十八景之一。渡口有一个牌坊,上书“古桃叶渡”四字。

怎么就叫“桃叶渡”了呢?民间说,过去沿岸栽满了桃树,春风一来,就会把桃树的叶片纷纷扬扬地吹起,**落在河面上。往来两岸的人与河上行船的舟子看着随波**漾的桃叶,顺其意境,就叫它桃叶渡了。

东晋时候,书圣王羲之有个儿子,排行在七,叫王献之,字子敬。这位王献之可不得了,他是晋简文帝司马昱的女婿、晋安帝司马德宗的岳父。王献之书法入神,在书法史上与父亲王羲之并称“二王”。南北朝南梁书画理论家袁昂在《古今书评》里说:“张芝惊奇,钟繇特绝,逸少鼎能,献之冠世。”少负盛名、放达不羁的王献之与“桃叶渡”渊源颇深。清光绪年举人王家枚有一首《桃叶渡》,记述了王献之发生在桃叶渡的爱情故事。诗说:

桃叶渡头春漠漠,子敬风流谁继作。

珠箔半挂玉钩斜,临水家家开画阁。

玉箫金管打桨迎,如花女儿花灼灼。

纤腰戌削眉弯环,春衫称身身绰约。

玻璃之船鹦鹉杯,碧醴红粱随意酌。

晚霞衔山白日落,照脸明镫红晕薄。

燕燕莺莺啼尽春,往事而今化作尘。

渡头春水依然碧,只见桃花不见人。

这首诗讲的是民间流传的王献之与其爱妾桃叶的情深往事。两人相会的桃叶渡在两河之交,水流湍急,时有吓人的翻船之事。王献之对每每往返于秦淮河的爱人桃叶很不放心,总是亲自站在渡口迎送。这是个缺枝少叶的爱情故事,桃叶是哪儿的人?她为什么要经常来往于秦淮河?不得而知。我们只能从王献之与桃叶答和的《桃叶歌》里窥之一二。“桃叶复桃叶,渡江不用楫。但渡无所苦,我自迎接汝。”“桃叶映红花,无风自婀娜。春花映何限,感郎独采我。”王献之的“名人效应”让桃叶渡名声大噪,自那时起,桃叶渡成为历代名雅之士游金陵的必赏之地。

每次到桃叶渡游赏,我总会想起明末清初金陵女史纪映淮的那首《秦淮竹枝》:“栖鸦流水点秋光,爱此萧疏树几行。不与行人绾离别,赋成谢女雪飞香。”清初王士祯对此文极赏,作《秦淮杂咏》和之:“十里清淮水连桥,板桥斜日柳毵毵。栖鸦流水空萧瑟,不见题诗纪阿男。”纪映淮,字冒绿,小字阿男。王士祯在《池北偶谈》里说:“女名映淮,字阿男……及笄,嫁莒州杜氏,早寡,年五十余,以节终。予在仪制时,下有司旌表之。”纪映淮长在传统书香门第之家,幼通经史,工韵语。于及笄之年遵父母命,嫁山东莒州杜家。离开金陵前,这位满腹才情的妙龄少女独自来到桃叶渡口祈祷自己的幸福生活。在天上皎洁的明月下,在**着桃叶的秦淮春水旁,她浅声低吟:“清溪有桃叶,流水载佳人。名以王郎久,花犹古渡新。楫摇秦代月,枝带晋时春。莫谓供凭揽,因之可结邻。”这首发古之幽思的《桃叶歌》一直传唱至今。现在古桃叶渡渡口牌坊的坊联“楫摇秦代水,枝带晋时风”即由此来。

“盈盈秦淮水,脉脉桃叶渡”,小舟靠岸,一位丰神俊逸、面若朝霞的翩翩中年文生从船上走了下来,他就是誉满天下的张岱。有朋友说,这个风流的家伙居然跑到十里秦淮河去会那些美女娇娃。错!张岱兴冲冲地从绍兴赶到桃叶渡,不是去会秦淮两岸的佳丽,他是要去见一个让自己“心仪许久”的卖茶老头儿——闵汶水。

闵汶水与张岱的同乡绍兴人周又新是好友,而周又新与张岱交好。张岱久慕闵汶水却未谋面,于是周又新就决定撮合二者一会。张岱在《茶史序》里说:“周又新先生每啜茶,辄道白门闵汶水,尝曰:‘恨不令宗子见。’一日,汶水至越访又新先生,携茶具,急至予舍。余时在武陵,不值,后归,甚懊丧。”有一次,闵汶水到绍兴访周又新,跟着周又新一起去张岱家会张岱。事不凑巧,张岱身在武陵未归,错过了。张岱回家后得知此事懊恼不已。

好戏行将开锣,这就拉开了脍炙人口的“戊寅九月至留都,抵岸,即访闵汶水于桃叶渡”的精彩大幕。

张岱到花乳斋的时候是当天下午三点多了,“时日晡矣,余至汶水家,汶水亦他出,余坐久……及至,则瞿瞿一老子。”张岱山初见闵老子的时候,看其面相,就觉得他是一位有德操的老人。哪知道闵老子见张岱的情态是“愕愕如野鹿不可接”,根本就不把张岱这位明清两际的文章大家,这位过着精舍美婢、鲜衣美食、弹咏吟唱的贵公子、这位知茶辨水的高手,当回事。可见闵汶水眼光之清高。

“方叙话,遽起曰:‘杖忘某所。又去。’”刚说两句话,闵汶水就站起来说:“不好意思,我的拐棍儿忘到别处了,我得去找一找。”说罢便离开了。等闵汶水回来的时候,“更定矣”,晚上八点多,天都黑了,把张岱一晾就是半天。“睨余曰:‘客尚在耶?客在奚为者?’”闵汶水对这位腻着不走的客人很诧异,乜斜着眼睛打量张岱:“您怎么还在啊?您有什么事吗?”

闵汶水的字里行间不但没透出丁点儿的歉意,反而是告诉访客,“您这人也太不识时务,我早已经委婉地示意了,不接待您。走就完了,还在这儿待着,多没意思”。此外,闵汶水除去茶道大家的身份,本身也是一个商人。他对访客说的这句话没有半点儿商业气息,这就反映出闵汶水视钱财极轻,在张岱笔下,这是位活脱脱的超俗之人。

7。精绝暗战花乳斋

张岱没携好友周又新,也没告诉闵汶水自己是谁,敢千里迢迢独自到访花乳斋,究其原因,仰慕闵汶水自不必说,同时也带着想在茶学上跟闵汶水切磋或者“较量”一下的来意。这说明张岱有着足够的自信,他相信自己于茶之所知不会逊于这位因茶而名满天下的前辈高人。从这点上看,也透着张岱的“狡猾”,他就是要占“知己知彼”之利而让闵汶水处于“知己不知彼”之位,使自己在当日可能发生的茶识论战中占得先机。

高手,都不简单。

张岱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是金陵的十里秦淮河,这是秦淮河上的桃叶渡,这是桃叶渡旁的花乳斋,这是中国茶界的殿堂。自己对面这个态度冰冷的“婆娑一老”是其时华夏茶人的祖宗尖儿——闵汶水,神一般的存在。

换作别人,瞅着老头儿一脸的冰霜,当时就得犯怵。还得说这位散文大家、小品圣手,果不寻常。听了闵汶水的话,张岱一不慌,二不忙,站起身来,对着闵汶水躬身施礼,斩钉截铁而又极富煽情地说了这么句话:“慕汶老久,今日不畅饮汶老茶,决不去。”意思是我是您的铁杆“水粉”,日日夜夜盼着能见到您真人,今天好不容易见着了,不给我喝壶您的好茶,打死都不走。一听这话,闵汶水高兴了。张岱接着写道:“汶水喜,自起当炉。茶旋煮,速如风雨。导至一室,明窗净几,荆溪壶、成宣窑瓷瓯十余种,皆精绝。”可见,闵汶水还直接将接待规格升高了一级,张岱被让进茶室待茶。

进入闵汶水的茶室,就像进了博物院,上好的荊溪茶壶、成宣年间的瓷瓯位列其间,皆精绝。闵汶水将煮好的茶倒入杯中递给张岱,“灯下视茶色,与瓷瓯无别而香气逼人,余叫绝”。细细看了闵汶水泡的茶汤,闻了闻香气,老成的张岱心里叫好,脸上却不露声色,淡淡地问了一句:“您这茶是哪儿产的?”“是阆苑茶。”闵汶水头也不抬答道。这时候的闵汶水可不知道对面的这位相公是名满天下的“茶**”张岱。一个递招儿,一个接招儿,中国茶史上最清绝的轶事、最巅峰的对决,就从这么不经意的两句问答开始了。

张岱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茶,徐徐咽下,吧唧吧唧滋味,又喝了一口,抬头,说:“莫绐余,是阆苑制法而味不似。”意思是说,别骗我了,这个茶只是采用了阆苑茶的制法,味道不是阆苑茶。本打算礼貌性应酬一下粉丝的闵汶水听了张岱这话,心里就是一动,暗咐:“厉害,一语中的!我与此子素昧平生,不知其来何为,切莫小觑了他。”于是一张老脸“唰”地堆积起笑纹,貌似和蔼实则狡黠地问道:“不是阆苑茶?那您说,这是什么茶呢?”这可不是简单的一问,这话说的是柔中带刚,绵里藏针。高手过招,胜负就在须臾之间。说错了,端茶送客;说对了,我还有后手儿。闵汶水确是老辣,声色不动地使了进可攻、退可守的一招儿。张岱接住了,品茶继续。接不住,我管你这不速之客是谁,我管你是真慕名而来品我茶的,还是不怀好意跑我这儿来踢馆的,反正今天晚上得让你栽在秦淮河桃叶渡我这小小的花乳斋里。

高手,都够狠。

说不紧张,那真是吹牛了。张岱知道,自己的脑门儿已经冒出了外人不易察觉的微汗,但沉厚的茶学根基又让他瞬间静了下来。定了定心神,又喝了一口茶,仔细品品滋味,辨辨水性,信心满满地说:“这太像罗岕的茶了。”闵汶水真没料到张岱的回答如此迅速且精准,话一出口,他被惊得舌头都吐了出来,连声说:“奇哉,奇哉。”一招儿接过,张岱心里有了底,开始还招儿。他问闵汶水:“跟您请教,您这沏茶之水又是用的哪儿的水呢?”闵汶水不敢轻视张岱了,实打实地说:“惠泉。”精于析泉用水的张岱觉得闵汶水说的不是实话,干脆单刀直入:“您别骗我了,惠泉水那么远运到这儿,水质不可能不改变,这个水不是惠泉。”寥寥数语,却字字珠玑。闵汶水这时被张岱搞得有点紧张了,赶紧说:“贵客,我这个人呀,老了老了爱开玩笑,刚才蒙您,是逗着玩儿,看看您是不是真的识茶、爱茶。这回可没敢再骗您,向天发誓,这水真的是惠泉。只是我取水的方法跟别人不同。我去取水的时候是先把井淘干净,清洗了,接着就在那儿候着。等到半夜新的泉水一涌出,就‘旋汲之’装进事先预备好的大瓮里。然后在大瓮的底部放上惠泉的石头,把它们一起封好。‘舟非风则勿行,水体不劳,水性不熟,故与他泉特异’。”说完,又吐舌头,双眼紧紧盯着对面的张岱,连声说:“奇哉,奇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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