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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第2页)

杨自道摇头,他勉强保持微笑,说,这次我没有骗你,是刀伤,不深。都包起来了,什么也看不到。

既然什么也看不到,你像处女一样地紧张什么!

杨自道大笑,唔,对了……就是老处女……

伊谷夏看着杨自道,杨自道看到了她眼睛里泪花一样的波光,她说,你……从小就讨厌女人是吗……

什么?杨自道吃惊,你什么……

你保证过的,要说真话!

我的天,好了,不说这个了。你的脑筋都是急转弯。我问你,你要嫁的人是什么样的,说来听听吧。

是个医生,聪明死了。所有的护士都想嫁他。被我手快捞到了。

杨自道笑,厉害。他在这个医院吗?

伊谷夏说,当然。你还以为我专门来看你啊。

哦,难怪,杨自道说,我说这两天护士们怎么一个个都不高兴,原来你要霸占她们医生了。你还是赶紧走吧,不然知道我是你朋友,她们换药打针更要下毒手了。

伊谷夏站起来,陈扬辛,走不走?

尾巴抬起头,是不是去你上班的地方?伊谷夏点头。

去!我要去!尾巴收拾画报和巧克力盒子。杨自道知道伊谷夏心里不顺畅,但他也没有解决良方。他看着伊谷夏,礼貌地微笑着。伊谷夏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他,她看到杨自道的眼睛很复杂,在淡漠与温情在嬉戏与难舍之间陈色糅杂,又像深渊一样不可捉摸。伊谷夏突然嘿嘿一笑,对尾巴说,我们要不要溺爱大爸爸一下?

尾巴说,什么?

伊谷夏走到杨自道床头,忽然埋头就是一吻。吻在他的颈窝里,她狠狠地吸了一口气,却并没有一丝城市猎人的味道。杨自道还没有反应过来,尾巴已经接踵而上,笑呵呵地也在杨自道的脖子上亲擦了两口,巧克力都蹭在他脖子上了。杨自道一手抱圈着尾巴,笑说,谢谢。路上小心啊。

小、黑————小、黑————

伊谷夏牵着尾巴出去了。

开早会教导员训话的时候,伊谷春就在研究辛小丰的手机。有四个未接电话,一开始觉得打开“显示”不妥,可是,伊谷春很想打开。想到电话反正在尾巴手里,随便乱按也是正常的,伊谷春就按了显示,未接电话全部是“树林里”,没有名字。再看时间,从半夜十二点到一点多,树林里给他打了四个电话。辛小丰调的是震动提示,所以,手机在尾巴的小书包里震,昨晚,伊家人都没有注意到。

“树林里”是谁呢?这么晚了,这么密集的电话。伊谷春又按开他的短信菜单。收件箱里有三个未打开的短信,发信人还是“树林里”,而发件箱、草稿箱全部是空的。非常干净,就是说,辛小丰有随手清短信的习惯。伊谷春看了未看短信好一会,又把它打开了。第一条,二十一点二十九分发来的:我回来了。刚下飞机。你在哪?伊谷春又打开第二条,十一点四十:我到家了。给你带了小礼物。我来接你好吗?第三条凌晨一点二十:你怎么总是不可捉摸呢。求你!接我电话!

久经沙场的伊谷春,竟然感到了自己的心跳。辛小丰把过往短信删得如此彻底,正说明这些短信不可停留的性质。散会伊谷春回到二警区的办公室,辛小丰就上来了。看到自己的电话在伊谷春桌上,他直接拿了过去,很快就在查看什么。伊谷春猜不出他在查看哪个部分,因为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伊谷春也不动声色,他说,莲岳二里的那个武疯子昨晚又把邻居老马家的门捅坏了,还要杀他孙子。现在吵得很厉害,老吴已经带小丁过去了。不行可能还是要你过去,都说老马夫妇最听你的话——你生病的朋友还好吧?

辛小丰嗯了一声,他还在低头看手机。伊谷春觉得刚才也许把那几个未接短信直接删了更好,但又觉得不妥。辛小丰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和那个树林里一联系,就会确认对方发了几个短信。而所有的短信都失踪,是尾巴办不到的。保留它,却有一半的可能,是孩子随意操作的结果。伊谷春这么一分析,目光也坦然了。

辛小丰确信手机被伊谷春看过了。他不相信凌晨十二点、一点,尾巴还在玩他的手机。室内设计师的这三个短信内容,伊谷春自然半眼就看出门道,但伊谷春不动声色,辛小丰也只能若无其事。辛小丰感到伊谷春就像一个来自天空的阴影,鹰隼一样的张翼,越来越暗地笼罩他的身边,他感到自己走不出这个阴影了。昨晚,伊谷夏来电说尾巴在她家,他当时就心里一沉,平时他们只是告诫尾巴不要理睬卓生发,没想到,还有尾巴面对伊谷春的一天。而伊谷春的职业性的阴森犀利,和鬼祟无聊的卓生发,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他的眼睛能把干枝盯出汁来。昨晚,伊谷夏电话挂得很快,辛小丰的第一念头,就是希望尾巴没有把电话带走,虽然电话尤其是短信,辛小丰自信自己不会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设计师的短信尤其是他喝多时的短信,突然进来,语言是相当要命的。辛小丰从来是看了速删,一般也不回复。不过,辛小丰转而又镇定下来,就让伊谷春看吧,凭这,他又能求证出什么呢,用比觉的逻辑来解释,那这些都是蜡烛底下以外的秘密。

正在一楼值班的、外号叫阿猫的警察敲门进来,说,前田所一个警察过来要人,他们所领导想把“王来富”移过去并案审理。辛小丰看到伊谷春眼里一丝狐疑的目光。阿猫说的是前晚抓的一个摩托贼王来富。伊谷春和辛小丰下楼。那个前田所的同行,三四十岁的样子,穿短式警便服,表情严肃。一看到伊谷春,他就递过一支软中华。伊谷春生嗅着烟,把来人让进值班室里间。伊谷春说,好久没见赵同立了,他是我同学。来人说,啊,就是赵所长叫我来的。支持一下!

伊谷春点头微笑。辛小丰直觉来人可疑,递烟的时候,他也看到了那人手腕上隐约的刺青,有点像杨自道胸口的低劣漫漶风格。辛小丰不能确定伊谷春那个角度是否看到刺青,但是,现在,伊谷春的笑容,辛小丰太熟悉了,那就是猫玩老鼠的微笑。伊谷春说,好的,没问题。你稍坐一下。

伊谷春走了出去,辛小丰也跟了出去。伊谷春穿过所大厅,一直走过暂住证办理外窗,他到了大门口。所大门前面十来米的地方,是几棵老芒果树,陈旧斑驳的老树下,总是站着人,站着那些想进派出所看亲友,又不敢不能进来的歹徒亲友团。伊谷春喝了一声,王来富!果然,辛小丰看到树下蹲着几个男女都站了起来。伊谷春一挥手,那几个人迟疑地走过来,伊谷春迎了过去。你们是王来富什么人?一个女人说,我是他老婆。伊谷春点头,一边细看着这几个民工模样的男女。突然,他大喝:就给这一点钱,你们还想捞人?!

几个人都呆了一下,互相看着。那女人说,不少了,昨天在你们大厅就给了四千了。说弄出来再给两千,加起来六千啊!我们一年才……

伊谷春点头,好。他对辛小丰说,把他们请到我办公室,把笔录搞定。辛小丰知道楼下那家伙完蛋了。他可能还在和阿猫侃侃而谈。辛小丰一直没有问,伊谷春是从哪里看出破绽的,后来阿猫说,赵同立两个月前就调青川所去了。那个敢来派出所捞人的酒店前保安,果然就着了套。辛小丰后来看到伊谷春在上报材料上填的是三年劳教。真是够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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