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野心勃勃,一心要改朝换代。
一个杀人如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还有一个笑若春风,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说得对,本王就是不甘寂寞。难不成这天下就得是顺帝得,就不能是我宫南天,亡国就亡国,哪一个朝代不是毁灭前朝而建起的?什么五百年基业,什么族亲,与我何关?”
宫南天已有几分醉意,继续灌着酒,跑到雨中,朝天大喊:“本王,舍得!”
谢青尘一杯一杯喝着酒。
萧雨晴看着幕天烟雨,问:“公子甘于寂寞吗?”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千秋万世,万民膜拜,大概没有哪个男人会舍得。
谢青尘没有回答,只是送到嘴边的酒杯滞了一下,黑眸如墨,深沉如渊。
萧雨晴又灌了一杯酒,道:“公子不是问我为什么离开浮生阁吗?”
“因为我想得到幸福,我再也不想在意的人在我面前死去。”
9
她中了魔般去看无涯,以为别人毫不知情。
却不知浮生阁上层早已不安,情之一字,毁了多少人,从来,杀手不能有情。
萧雨晴与莫之去执行任务,那人刚死,傻傻的书生就跑进小巷,看到血淋淋的现场,望向萧雨晴的目光里全是恐惧。杀手一向是行动快于思维,等萧雨晴回过神来,莫之已手起刀落,无涯倒在血泊中。
“你杀了他?”
“谁叫他这么倒霉!”
浮生阁从小教育他们,为了自身安全,绝对不能让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这样做,是必然。
萧雨晴颤巍巍去摸他,指尖还没触到,就被莫之拉走,从头到尾,她连摸他一次都没有。
混混沌沌,直到再次走到那条小巷。位置太偏,如果没人引过来,他是不会看到,世间哪有这么巧的事?
萧雨晴恍然醒悟。她不能怪莫之,也不能为无涯复仇,以自己一人之力,根本对抗不了浮生阁。她就是这样又自私又清醒的人,只能打听他埋在哪里,偷偷去看他。唯一做的事,就是离开浮生阁,可也不是为他。说到底,还是为了自己。
“我呢,以为离开浮生阁,一切就好了,结果呢,吃饭要钱,住宿要钱,什么都要钱,”她举起自己的手,与常人无异,“偏偏我这双手,就只会杀人。”
“就算这样,我也想幸福。男人啊,想江山想天下,而我,只想找一个不会让我再染血的人,”仿佛她也醉了,拉着谢青尘,唠唠叨叨,“你听过南蛮吗,这里乱了,南方还没乱,我想找一个人,一个甘于寂寞的人,一起南下,守着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天下呀,才不管你幸福不幸福……”
说到最后,萧雨晴醉眼蒙眬,趴在桌上睡着了。
唯有谢青尘望着远方,食指在桌上写着什么,很久之后滑着轮椅走开了。
10
天地寂静,漫天烟雨。
谢青尘走到老丞相面前,为他撑伞。
您是忠诚之人,可是这乱世,活下去的大多是乱臣贼子。宫南天如此,我亦如此。
不远处的亭子,传来几声惨叫。谢青尘手一扬,早已武装好的暗士纷纷现身,把人包围住。
萧雨晴拿着染血的剑,身边是死去的宫南天,剑在宫南天身上擦了几下,她直直望着谢青尘,雨越来越大了,他与她,很近又很远,唯有眉间那红痣,依然鲜明。
那晚,两人沉默着喝酒,谢青尘握着萧雨晴的手:“如果可以来过,姑娘还会当杀手吗?”
萧雨晴摇头,黑暗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谢青尘仿佛也只是想找个人说话,自顾自说:“如果让我选,我不会是现在的谢青尘。”
或许是个纵马长歌任飞扬的谢青尘。不若今天锦衣华服,八珍玉食,但起码四肢健全。
当年谢青尘自视才华绝代,投到逍遥王门下,却始终得不到重视。
“为什么?”
“青卿,亏你这般聪明,这点道理都不明白,你看你,美貌少年郎,活泼爱跳,不知道多招人喜欢,要是哪天跟人跑了,本王不是要伤心死。”
比才能更重要的是忠心,宫南天要的是会做事的狗,不是会展翅的孔雀。他羽翼华美,他就剪了他的翅膀;他担心他活泼爱跳,就挑了他的脚筋。
“那时,我以为我不后悔,但每当像这样的下雨天,腿脚酸痛,我,我还是后悔了,荣华富贵,再怎么也换不回我……我能行走天下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