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楼是近五十年崛起的一个江湖门派,作风神秘,行事却很磊落,这几年插手各派纷争,做了几件让人心服的事,俨然一派江湖霸主的风范。萧雨晴看了看宫南天,他不说话,已是默认,想不到千机楼竟是朝廷耳目。
苍国已经朝不保夕,竟还有闲心插手江湖。萧雨晴暗讽道:“王爷这个逍遥王当得可真不逍遥,啧啧,金汤银水喂出来的大鱼偏跑到小江小湖蹦跶,不怕丢了你们皇家的脸面?”
宫南天一时哑言。
身后传来清朗的笑声,回眸,是个明眸皓齿的风雅公子,一身青色长衫,眉间一粒殷红的痣,抿嘴浅笑,风流尽显。
萧雨晴一时呆了,向前几步,仔细一看,长得虽好,却坐在轮椅上,脸色也有些苍白。
见她看过来,那人微微点头:“谢青尘见过萧姑娘。”
“萧雨晴也有礼了,”她回过神来,见宫南天正戏谑地看着自己,回击道,“想来逍遥王也是爱美之人,一屋子如花美眷,连这位谢公子也是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宫南天哈哈大笑:“那萧姑娘可要怜香惜玉,把我们谢公子含在口中,捧在心里,莫伤了。”
4
宫南天请萧雨晴,就是来保护谢青尘的。
所谓物极必反,白虎王朝繁华五百年,日渐衰落,到顺帝这代,更是内忧外患。这头震惊东方的白虎终于病入膏肓,垂垂老矣。苍国走向末日,新生俊杰却层出不穷,没有休止。
宫南天要做这天下的王。
“王爷是白虎王朝的人,何不杀了顺帝,自己称帝?”
“那是谋朝篡位,本王脆弱得很,经不起这骂名!”
宫南天想光明正大地登上皇位,被万人敬仰。
他说,就让胡人灭了这白虎王朝,他再一寸一寸夺回来。到时坐拥天下,谁敢不从?
眼中是熊熊燃烧的凌云壮志,未曾想过这战火不断,天下必将生灵涂炭,百姓免不了流离失所。
疯子!
萧雨晴嗤之以鼻,脸上却露出甜甜的笑:“王爷必将万古流芳。”
每一个在乱世活下来的人,都有一个能屈能伸的小蛮腰。
每一个要爬上皇位的狗皇帝,身后必然有一个聪明绝顶的狗头军师。
谢青尘就是这样的人,别看这位风雅俊逸的公子弱柳扶风,吐痰带血的,但论起计谋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逊于任何人,一手创造了千机变,帮宫南天做足了夺天下的前戏。
萧雨晴不管这天下姓啥,像她这种以杀人为生的下九流,只要有金子就够了。
谢青尘却是个风雅之人,吹箫弹琴,逗鸟赏花,无所事事,天天摆着姿势,把一屋子小丫头勾得桃花乱飞,小心肝乱撞。原来当军师这么舒服,萧雨晴收回粘过去的眼睛,看看自己一手的厚茧,认命地去练剑。
春来桃花开,府中几株桃花甚是灿烂。
谢青尘铺了纸,不过随意几笔,桃枝绿叶已在纸上抛起媚眼。萧雨晴转身回剑,几朵带着雨露的桃红点在枝丫上,还带着春的清新和花的娇艳。
“萧姑娘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一笔,满纸春意。”
萧雨晴琢磨着,那比干好像就是被挖了心弄死的,她一副敢挖我的心就跟你拼命的架势,嚷嚷道:“那什么玲珑心,我可没有!”
又是一阵清爽的笑声,隐在烟雨中的俊公子,唇红齿白眉目如画,衬上那如血滴的痣,比满园的桃花还艳丽,活脱脱勾引少女思春,少妇爬墙。
萧雨晴喃喃道:“可惜了……”
若他腿未残,就不会被局限在这小小的林园,做宫南天的爪牙。
似乎感应到萧雨晴的怜悯,谢青尘浅笑道:“人各有命,我命该如此,早已放开。倒是姑娘,”谢青尘望着萧雨晴,黑琉璃般的眼睛尽是柔情,轻轻叹道,“倒是姑娘……”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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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欲语还休的“可惜”,轻飘飘钻进耳洞,缠缠绵绵在心里百转千回,终于如一滴水落到静如死水的心湖,**起一圈圈涟漪。
萧雨晴别过脸,望着连绵不绝的雨。
所有人都觉得她应当是个杀手,天要下雨这般正常。九年前,若没有被带进浮生阁,她就要饿死街头,或者被卖进勾栏妓院。她出道成名,杀人如麻,就算是最亲的同门师弟莫之也对她又惧又怕。老阁主教训新人,少不了来一句“学学萧雨晴,那才是杀手的样子”。
没人知道,她不甘心不情愿不开心,他们只担心她会失手,坏了浮生阁的名声。在最好的年华做最坏的事,也失去最重要的东西。命该如此,无须多语,萧雨晴笑了笑,也回了他一句。
“人各有命!”
“那你为何还要离开浮生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