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夜叉拍了拍他,温柔地亲了亲他,轻声说,“判判,我不会再让你难受——”
一声闷哼,小判官的手软软垂下。
夜叉五指插进他的胸口,面无表情掏出一颗血淋淋的心,小判官的身体如一块破碎的烂布瘫在地上。
阎王眼一花,退后几步,怒吼道:“夜叉,你疯了?你杀了他!”
“那又怎样?”夜叉抬头,很诡异地笑了,“我不杀他,他也会死,不是吗?阎王大人。”
阎王震惊待在原地,她说得对,生死簿虽然找回来了,但他的罪名还在,十八层地狱没走完,他已经体无完肤,与其被慢慢折磨致死,还不如让他好受。夜叉轻轻为他合上眼,在他苍白的脸上落下一个吻,那么温柔,就像对最爱的人,然后缓慢抱起他。
“今天,我要为他屠尽黄泉,”她指向阎王,嘴角慢慢勾起,“就从你开始!”
9
许多年后,地府提起那场屠杀,仍心有余悸。
那个已经疯了的女子背着小判官的尸首,所到之处,血肉横飞,过哭狼嚎。
她说:“这个世界太污秽,我要为判判血洗出一片净土。”
夜叉一刀割断阎王的头:“他活着的时候,你从来没陪过他,现在就下去陪他吧!”
阎王张了张口,什么都没说,闭上眼睛,流下一滴血泪。
“虚情假意!”夜叉冷笑,道貌岸然的骗子,与民间女子私通,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千百来年从来没有抱过儿子一次。她还记得,判判小时候总是瑟缩在角落,看着阎王经过,有次他忍不住,跑过去,抬起头,大眼睛充满乞求地望着生父。
“阎王,你能抱抱我吗?”
阎王面无表情地走过,他求的不过如此,可他连一个拥抱都吝啬给。后来,判判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作不知道他的生父是谁,装作他没有父亲。从小,他就这样孤苦地长大,后来,他兴致勃勃捡了个蛋回来。
“夜叉,我要养大它,这样我就有家人了。”
他要的就是这么简单,有个家人,有个爱他的人,可所有人都算计他,他一手养大的长乐有预谋地接近他,一头扎到他怀里,利用他的善良,利用他的感情,去偷生死簿,去成全她的爱情。
“对不起,我只在乎墨城,为了救他离开九重塔,我没办法。”
“看来,你真的很爱他,”夜叉冷笑,一字一顿,“那我成全你的爱情。”
她没杀任何一个,她下了咒,永生永世的毒咒,白日的墨城会变成石头,而黑夜的长乐会化成木头,他们不是爱吗,偏偏让他们永远无法相见。最大的报复不是死别,而是生离,长乐求夜叉杀了她。
“我不杀你,他舍不得伤你一分一毫,我也不能让他的宝贝受伤。”
他那么疼她,甚至快死时,求夜叉帮忙找她,偷偷见一面,都要让夜叉发誓,不要伤害她。“她只是不爱我,夜叉,我叫她长乐,就是要她长生快乐一辈子呀,”夜叉想起那个傻子这样说。
“乐乐,你没错,错就错在你以爱之名,伤害他。”
“那你爱他,又为他做过什么?”长乐冷笑。
夜叉点头:“你说得对,我什么都没为他做过。”
明明她那么在意,焚心似火,却从不说破,千百年来,她已经习惯这种姿势,亲昵地欺负,含蓄地守护,她一直在等他长大,等到他懂爱,可他长大了,爱上了别人。世事这般无常,以为水到渠成的爱,结果偏向别处,他只把她当亲密无间的朋友,那么可怕的真相,他不爱她。
他不爱她,她亦不爱他,所做的不过是成全。
人们都要找个人来相爱,真可笑,其实爱呀,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事。
她的成全,他的毁灭,他的成全,她的背叛,爱没错,错在我们都太过倔强,太过在乎,不将就。夜叉把那颗心放到轮回道,走过奈何桥,喝过孟婆汤,此生永忘。她打开生死簿,一笔一画写道:路判,竹木成林,父母有荫,家庭圆满,子女多孝。
路判是小判官的名字,她送他去轮回,心里睡着他的三魂六魄。
判判,下辈子,再下辈子,都会有很多人爱你,你开心吗?
地府的鬼差又围过来了,他们不会放过她。夜叉放开手,一滴泪无声落在心上,随它滑向轮回,而她,抱着小判官的身体坠下忘川河,任张牙舞爪的水鬼把她撕成碎片。
爱情里,无所谓公平,也没有对错,只有那个爱上的人,还有为之倾倒疯狂的心。
我与你,别离与不爱,又怎样?屠尽三千,血洗黄泉,众生万相,都不及你一笑。
夜叉想起那个总傻笑着的小判官,闭上眼睛,判判,我要你知道,这世间,就算所有人都对你不好,都欺骗你,还有夜叉,会永远在你身边。就算没有那可笑的爱情,就算我负尽全天下,挫骨扬灰,也不会负你。
因为爱不重要,你最重要。